陸云生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端坐不言。

陳松年想了想，下意識想開合一下折扇，發(fā)現(xiàn)沒帶。

陳靈昭緩緩開口：“罷了罷了，不是什么要緊的事。”

她略作停頓，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繼續(xù)開口說道：“明年二月的縣試，不知陸公子打不打算去參加？”

這倒是能答的，況且江寧縣衙的主官就是陳家二叔，或許能借此探探口風。

陸云生恭敬開口道：“若無差錯，小子明年應會去參試。”

陳松年嘿嘿一笑，拍了拍陸云生的肩膀：“你小子才學百倍于我，考個童生應該不在話下吧，不過我也不知道你這時文做得怎么樣？我們江寧府是要考八股的。”

只百倍于你么？那自己確實還需要再努力。

陸云生心中默默吐槽，估計這位陳大公子只說到府試，多半是因為他最高也就剛考過童生。

咳咳。

陸云生面上并無異色，等著陳靈昭開口——即便只相處片刻，陸云生也明白了誰是大小王。

陳靈昭哪能不知道陸云生心中所想，她淡淡開口：“若是你想著我家二叔會看我們兄妹二人的薄面，寬待于你，你倒是莫想了……”

陸云生心中了然，這豪門大族，長房和二房的家庭關系也不和諧。

“你之前參加詩會奪魁之事，風頭已盛。我們多摻和一腳，指不定是好是壞，到時出了差池，陸公子可不要怪罪我們兄妹……”

陸云生忙道：“不會不會。”

陳松年心中不爽，接口罵道：“多大點事兒，之前讓我這二叔給我過個童試，好像要他命一樣，這官當?shù)茫铱匆彩前桩敚　?

嗯，非常標準的紈绔發(fā)言，符合人設。

陸云生老老實實閉嘴。

陳靈昭笑笑道：“行了，你這么點道行，連小妹都騙不過，還想糊弄陸公子不成？”

陸云生聞言垂頭道：“不敢。小子此生夙愿，不過就是在科舉之路上前行幾步，其余諸事不太上心。”

陳靈昭別有意味道：“你不找事，不代表事不會來找你……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人欲安而事難休。”

陳松年哈哈一笑：“沒錯，這王家女的事情，不過剛剛開始罷了，你不會以為，真跟你扯不上干系吧……”

陸云生心中一沉：“小子著實不知與我有何瓜葛？”

“言盡于此，陸公子好自為之……”陳靈昭點到即止，并未點明。

謎語人真該死啊！

陳松年倒還是那個守口如缸的性格：“陸書童，聽說你還摻和進了這景陽樓的生意……”

陸云生心中一動，躬身謝過。

話已至此，陸云生行完了禮，就主動告退了。

云夢間內(nèi)只留下陳家兄妹二人。

“你說這陸小子，應該聽得懂我們是什么意思吧……”陳松年待陸云生走出，躲在門后，偷偷在窗戶紙上戳了個洞，暗中觀察。

陳靈昭輕掠自己的秀發(fā)，沒好氣道：“天底下比你笨的不是沒有，不過都在養(yǎng)豬場聚著，不知道我的好大哥何時跟真正的親眷團圓？”

陳松年扭了一下，討好地湊過去道：“哎呀，我的好妹妹，怎得對為兄便這般刻薄……反而對陸小子還算客氣？”

陳靈昭輕嘆一聲：“當今取才之心昭昭，我還不是擔心撐天之材被過早取用，變成那殿中梁木，合用，但糟蹋了。”

陳松年奇道：“你竟對那陸小子評價這般高？我見他不過有些詩才罷了，何至于此？”

陳靈昭白了他一眼：“我沒說我多看得上這陸公子，也沒說這人就是撐天之材。只不過拔苗助長之事古有殷鑒，陛下求才心切，連開恩科、女官之縛，若是有甘羅，他也肯定會急著拜相，或許都等不到甘羅十二歲。”

“到時不合用，還不是或棄或殺，徒惹朝堂震動。”陳靈昭目眺遠方，長嘆一聲。

陳松年聞言一愣，沒想到自家妹子理想如此遠大，動輒思慮廟堂之事，不由咋舌道：“當今招募女官，于天下女子皆是恩典，看來我陳家也要出個女相公了！”

陳靈昭一甩袖子，未置可否，只淡淡瞥了自家兄長一眼，便安然落座，閉目養(yǎng)神。

陳松年見狀悻悻道：“你還說別人宿慧，我看你才是不知哪朝哪代的老太婆托生過來……”

不錯，此話一出，果然見效——陳松年腰間軟肉立時被狠狠捏了一大圈，痛得他連聲討?zhàn)垺?

“蠻婆子！”陳松年這回學乖了，只用口型無聲咒罵，可惜仍舊逃不脫自家妹子的慧眼。

“啊……別啊！”

……

另一邊，云思夜和宋淵實力頗強，喝茶能喝出醉態(tài)。

兩個人同時大著舌頭對話，也不知道是不是景陽樓里的茶真的摻了酒。

陸云生看著兩位仁兄耍“茶瘋”，還是趕緊叫人來制住了他們。

說來也怪，一被制住，兩人便不鬼叫了，反而互相行禮，口稱“某兄”不止。

陸云生看得一頭黑線，把自家少爺拉回去了。

結賬時，原本想著依舊掛賬，陸云生念頭一轉，叫來田東主。

田東主滿面春風，陸云生估摸著是燒鵝的復現(xiàn)計劃有些眉目了。

“田東主，我們之間清清賬吧……”陸云生輕聲說道。

田東主一臉錯愕：“為何？是鄙人做錯了什么不成？”

陸云生笑了笑：“東主多慮了，無事。我們的情分還在……”

沒說得太明白，但估計田東主也會懂。

這么一來，起碼這里的問題應該不大了。

賺點錢是真不容易。

田東主整天周旋于官、富、豪、強之間，應付圍剿，還有有心人的針對、紅眼，估計也賺不上多少錢吧。

田東主眉宇間仍舊有些不放心，陸云生主動開解道：“明年開春之后，至遲四月，我家的人會來金陵城中落腳，到時還要麻煩田東主為我們找個合適的房子。”

田東主立刻喜笑顏開：“這不過是舉手之勞，不知道陸公子家中幾口人，需多大地方？平日可有做什么其他營生？”

陸云生低頭想了想：“到時我大哥不一定會來城中，但我那四弟可以來酒樓里打個雜，還希望田東主能照顧一二，莫要讓他被欺負了……”

“哎！這話說得，不論陸公子在我們這兒是否還留著份子，我老田這人認死理，不會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

陸云生難得莞爾：“東主言重了。那云生先行謝過了……”

田東主聽到陸云生改了自稱，心中暗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