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把王明慧一路送到了府門外。

王明慧此刻臉上沒了笑意，認真道：“云姨，你的心思我知曉，但恩師也好，家慈家嚴也罷，他們都未曾強迫我結親。”

或許是覺得自己話說得有些過了，王明慧還是轉過身來端正一禮：“云姨當年的壯舉，我們女子一直銘記于心，都說云姨是響當當的人物，做了尋常女子不敢做的事情……”

云岫趕緊打斷話端，連忙道：“只是讓你來瞧瞧，何來強迫二字？云姨主要還是為了思夜他的課業。”

“云公子的課業……云姨，我非恩師，學問止于此了，小女告辭。”王明慧又是一拜，隨后毫無留戀走出了府門。

小月見王明慧坐上馬車漸漸離去，口中輕蔑道：“這位王小姐現如今好大的氣性，剛拜師了唐明府，抖落了不少，正是得意的時候。”

云岫聞言喟嘆一聲，搖頭道：“哎，終究還是思夜不爭氣，不然在周博士處、這王家女處都不止于此。”

小月又道：“若是主母您愿意的話，這等小事也算不上麻煩。”

云岫臉色一沉：“既然當年我不愿如此，那此時我也不會強加與人。”

小月告罪一聲，不敢再言。

書房之內，云思夜還是一臉頹然。

陸云生沒什么想法，自顧自練著字。

“收女子為徒……”陸云生若有所思，手上動作未停，心思早已神游物外。

作為伴讀書童，陸云生想了想，可能也得盡點力了，哪怕是吃白食，他也不虧了，更何況還有例錢——小月剛剛把這月的例錢給了他，并好生叮囑自己用心，云姨不會虧待他的。

左右自己和顧重均試論那段的情況，早晚也會傳到云岫耳朵里，即便他那通論斷的具體內容可能不會傳達得特別完整。

這個就遠不如那首順口溜來得有看點……

不過么，陸云生看了看仍舊失魂落魄的云思夜，想想此時教他也不合適，就先讓他emo著吧。

陸云生慢慢把那王明慧所說的答案寫了下來，順道照著朱子集注、朱子語類把相應的書頁進行了標注。

這世上，居然還有喂飯不吃的人，陸云生表示難以理解。

又謄寫了一遍，陸云生吹了吹墨跡，稍干些后自己藏下一份，以后可以再看看思路。

沒有真題集，答卷確實有點看運氣。

這樣一來，哪怕那周博士不收他，他也要堅持蹭課聽了，既然是應試，自己就不該玩什么理解。

少年人的愁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云思夜稍慢些，但還是調整回來了。

陸云生把那張答案遞給了他：“諾，這是剛才那位王小姐的答案，你這幾日可以照著這個背。”

甫一聽‘王小姐’，云思夜還是頓了一下，而后道：“多謝云生大哥，今日王小姐定然是對我失望極了……”

陸云生肯定了他的自知之明，說了句大實話：“放心，我估計她原本對你也沒什么期望，所以也談不上什么失望。”

云思夜愣愣點頭，一時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大哥，你說，我有什么辦法可以討得她的歡心，那城隍廟一會，小弟確實對她牽腸掛肚。”

陸云生懶得理會小學生情感文學，點了點試題和答案：“先入周博士門墻，再論其他，你若成了周博士高徒，配唐明府的弟子雖然還稍嫌不夠，但也比現今近了不少。”

云思夜默默點頭，覺得很有道理。

第一次自發性學習了起來。

“親娘千好萬好，還不如一個少有瓜葛的暗戀對象嗎？”云姨親自教學數年，還不如王小姐的鄙夷來得有動力。

陸云生有些無奈，表示搞不懂你們的青春萌動。

半月時間準備個開卷考試，答案加起來不過幾百字，便是死記硬背也能通過吧……

陸云生看了看云思夜，覺得還是有點懸念，萬一拜師之時，這小子把順序背錯了就有意思了。

紅顏禍水啊，少年情懷總是……

“報……”

沒來得及感慨完，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通傳聲，陸云生有些奇怪，這還是他來別院近一個月來頭次聽到。

云姨和小月都不在，云思夜沒有反應，那自然也輪不到他來答話。

沒曾想那奴仆卻是直直向他奔來，他抬頭疑惑看去。

“陳松年陳公子想見你，現二小姐同他在門口交談，讓我來喚你……”

“……”牽進了云姨，陸云生好像不能裝聽不到了。

他放下紙筆趕緊起身，同那奴仆一起往府外快步走去。

門外云岫與陳松年相談正歡。

“陳公子少待，云生馬上便來了……”云岫聽完了陳松年說的來龍去脈，倒也沒有詫異，畢竟她當時便知道了陳松年與陸云生之間的情況。

只不過今日之前，她不知道這陳松年還會主動找上門來。

陳松年側立一旁，目不斜視，微微低頭，口中說著禮敬的話。

世家公子，自有風度，哪能個個都像云思夜一般玩純情的。

陸云生到了，老老實實作揖一圈，畢竟他誰都惹不起。

云岫輕笑一聲，沒說什么，與那陳松年知會一下，同小月回府中了。

陳松年一直抱拳直到云岫不見身影。

他這才偏頭看向陸云生，折扇一開：“陸大公子，請~”

陸云生只覺一陣牙酸，看來中午吃得甜了些。

馬車上，陳松年一直似笑非笑，口中卻時常發出些哼唧聲。

陸云生習慣性縮在馬車一角，又是一陣熟悉感。

陳公子就不太像耐得住的人，開口道：“沒想到陸大公子居然是客居云府，頗受云府重視呀……”

“但按我陳松年的想法，他們還是不夠慧眼識英才，居然讓如此大才的陸大公子當伴讀，簡直是浪費良才美玉呀。”

陳松年看陸云生仍舊面無表情，嘿嘿一笑：“畢竟是大才，寵辱不驚，大將之風。”

陸云生無奈道：“陳公子就別打趣我了，區區在下不過農家子，忝得主母錯愛，能收留一二，便是邀天之幸了。”

陳松年聽著這小詞一套一套的，酸酸道：“想我陳松年也是一表人才，怎就得不了錯愛？”

陸云生半蹲起來，干脆道：“陳公子有何指教，現在陸某已是案板魚肉，任憑公子安排了。”

陳松年折扇一合，這才道：“早這般干脆便是，沒成想去云府要個書童，還驚動了云二小姐，我可是為你好生掩飾了一番。”

“閑話休提，你小子這回得幫我一忙，你上次得罪了顧重均和錢家，若不是我護著，可沒那么好算了的。”

陳松年洋洋得意。

陸云生心中暗罵：真謝謝你幫我得罪錢家和顧重均。

“莫要那般看我，大恩不言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