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押房厚重的門扉隔絕了糧窖的陳腐氣息,殷洪盛指尖猶自殘留著那張“華興記”銀票幽冷的觸感。
史可法那道用清名與孤忠換來的手令,如同一把無形的鑰匙,已然插進了江南財富寶庫的鎖孔。然而未及喘息,更深的漩渦已洶涌而至。
當夜,昌平州衙的簽押房里燈火通明。
殷洪盛對著李式開,語速快如疾風:“守衡!道鄰先生(史可法字憲之,號道鄰)開了金口!
淮揚之路,通了!
你立刻帶人南下安慶,拿著我的名帖拜會道鄰先生委派的官員。
明面上,組織糧隊,有多少收多少,走安慶、九江,水陸并進運往昌平。暗地里,給我死死盯住兩淮鹽運使司,接觸那些鹽商巨賈。
告訴他們,‘華興記’的船不僅能運糧,更能運‘雅貨’,運倭銀,運南洋的香料。
問他們,想不想把手里的鹽,變成十倍、百倍的金山?
想,就搭上華興會這條大船。
晉商范三爺不是在么?
讓他派得力的人跟你一起去!晉商的錢袋子,加上淮揚鹽商的水路地盤和人脈……我要年底之前,讓我們一起看到一條從南海直到遼東的黃金水道!”
南方那片還未被災荒籠罩、卻即將成為他新獵場的繁盛之地。
昌平西郊,老君觀。
這座僻處山坳的破敗道觀,平日香火寥落,此際卻透著一股森嚴之氣。
觀外林間,暗哨隱伏;觀內正殿,門窗緊閉,唯有正中神龕前幾支粗大的牛油燭跳躍著昏黃的光,將“太上老君”模糊的泥塑映照得影影綽綽,平添幾分神秘與肅殺。
燭火被爭論的氣息擾動得搖曳不定,將圍坐眾人緊繃的臉龐映照得明暗交織。
“香長!”馬超興的聲音帶著慣有的玩世不恭,手上慣用的鐵骨灑金折扇漂亮地在空中打了個轉,輕輕地放在了桌案上,
“淮揚之路道鄰先生已開,史撫臺的手令就是敲門磚。
可我們的人呢?山東、南直、河南,蝗災之后流民遍地,正是虎口奪食、扎下暗樁的絕佳時機。
楊才挑好了四十條漢子,都是滾過刀山、趟過血海的硬茬子。
就等令下,沿運河、走旱路,直插濟寧、徐州、鳳陽。
機不可失啊!
香長給我令旗,我替香長把釘子楔進齊魯大地、淮泗兩岸!”
殷洪盛的目光掠過輿圖上被朱砂圈出的兗州、歸德、鳳陽,蝗災的陰影與流寇的烽煙在那里糾纏蔓延。
“人手!”方大洪的嗓門如同悶雷炸響,他魁梧的身軀幾乎要從椅子里彈起來,銅鈴般的眼睛掃過眾人。
人手……又是這錐心刺骨的人手!
華興會這輛狂奔的馬車,骨架已不堪重負。
“老馬說的在理!可精干的兄弟就那么多。大同要守,昌平要穩(wěn),遼東的線不能斷,現(xiàn)在又要鋪江南。
靠咱們這點老底子,撒胡椒面都不夠!
我早說過,該開山門了。那些江湖上飄著的,水里火里討生活的,只要敢打敢拼,心性尚可,收進來,用兵法布勒住便是!”方大洪捏緊著拳頭。
“開山門?”傅山清癯的面容在燭光下顯得愈發(fā)嚴肅,如同冷硬的石雕。
他身上的青布直裰無風自動,“方堂主,馬堂主,此議萬不可行!
華興會創(chuàng)立之初,蔡兄、方兄諸位浴血,所為何來?
護華夏黎庶,興復故土,志在廓清寰宇。若為一時之便,廣納江湖亡命、市井游惰,泥沙俱下,魚龍混雜。
長此以往,我華興會與嘯聚山林的草寇何異?‘義從’之名,‘華興’之志,豈不蒙塵乎?”
薛宗周緊鎖著眉頭,指尖捻著胡須,聲音低沉:“青主所言極是。
香長欲效管仲‘三歸’斂財以謀大事乎?
以鹽鐵之論,首重‘本末’!
若為一時之利,盡收亡命,綱紀何存?忠義安在?華興會根基,豈可筑于流沙之上?”
薛宗周懇切地說:“香長,會中兄弟,貴精不貴多。
昔日吸納邊軍老卒、敢戰(zhàn)流民,尚需令牌血誓,層層遴選。
如今若大開方便之門,只恐良莠不齊。江湖習氣一旦浸染,貪婪暴戾滋生,欺壓良善、背棄兄弟之事必生!
那時,我們手中的刀,還是百姓的刀嗎?還是,只為某些人攫取私利的兇器?”
兩股力量在逼仄的簽押房內無聲碰撞。一邊是馬超興、方大洪身上散發(fā)的血氣與擴張的灼熱渴望,一邊是傅山、薛宗周代表的士人清流對組織純粹性的死守。
沉重的壓力如同實質,沉甸甸地壓在殷洪盛肩頭。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用力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目光在跳躍的燭火與輿圖上縱橫交錯的線條間游離。
淮揚鹽商的滔天財富、江南的豐饒糧倉、史可法打開的通道……巨大的誘惑就在眼前。
可馬超興、方大洪的擴張計劃像一把急需力量揮舞的巨斧,而傅山、薛宗周的警告又如冰冷的枷鎖,提醒著根基動搖的風險。
華興會像一株在風暴中瘋長的藤蔓,血肉的生長,遠遠跟不上野心對骨架的拉扯。
他閉上眼,眼前閃過義從營篝火旁那一張張疲憊而銳利的臉,閃過刑堂弟子在京師暗巷中無聲搏殺的狠厲,也閃過糧窖深處那令人絕望的空曠和城外倒斃路旁的餓殍。
亂世如磨盤,慢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許久,他緩緩睜開眼,疲憊的眼底深處,屬于梟雄的決斷火焰終究壓倒了清流士人的理想光芒。
“靖之,”他看向一直沉默的胡德帝,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糧道、商路,尤其是‘雅貨’命脈,必須握在我們自己手中。人手……是最大的瓶頸。”
胡德帝緩緩點頭,圓臉上慣常的笑意消失無蹤:“香長,庫房與賬本都在我的手里,我知道家底。
各處礦場、工坊、商隊護衛(wèi)、消息網(wǎng)絡,人手早已捉襟見肘。
楊才這四十人撒出去,昌平、大同的攤子立刻就要吃緊。
要支撐守衡南下打開局面,要穩(wěn)住北地根基,還要應對越來越大的‘雅貨’需求……”他抬眼看向殷洪盛,“不開源,無解。”
“好!”殷洪盛猛地坐直身體,一股破釜沉舟的氣勢陡然升起,瞬間驅散了書齋內凝滯的空氣。
“時不我待,守衡南下計劃不變!
楊才所部,三日后啟程,目標山東濟寧、南直徐州。以‘振武打行’分號名義立足,首要打通運河節(jié)點,建立貨棧,收集情報,滲透漕幫。
遇阻則雷霆手段,務必扎根!”
他轉向馬超興和方大洪:“開山門,廣納人手。方堂主,此事由你主導,彥成配合。
吸納對象,以江湖上有名號、有真本事、重然諾的游俠兒,以及身家清白、為求活路敢拼命的流民青壯為首選。
但有一條,寧缺毋濫!心術不正、劣跡昭著者,一概不收!
入會程序,需有老人作保,嚴加甄別!”
“香長!”傅山和薛宗周幾乎同時出聲,臉上寫滿憂慮。
殷洪盛抬手止住他們,道:“文伯、青主,你們的憂慮,洪盛深以為然!
華興會絕非江湖草莽。‘護華夏,興故土’的初心,絕不容玷污!
吸納新人,若無規(guī)矩方圓,必生禍亂!”
他的目光掃過蔡德忠、方大洪、馬超興、胡德帝、李式開,最后落在傅山和薛宗周身上,帶著一種托付重任的肅穆。
“故此,我提議,即刻厘定《華興規(guī)儀》!
以我華興會三誓為根基,融合江湖道義,制定嚴密會規(guī)。
凡入我門墻者,必熟讀謹記,歃血為盟,終身恪守。
此規(guī)儀,即為我會之筋骨魂魄。”
他看向傅山和薛宗周,語氣誠懇而凝重:“此重任,非飽學宿儒、深明大義者不能擔當。青主兄文采斐然,薛兄深諳世情律法,更兼赤子之心。
懇請二位,執(zhí)筆主撰此《華興規(guī)儀》。
將‘不欺壓良善’、‘不背棄兄弟’、‘不違抗香長令’三誓精義,衍化為具體條目,涵蓋忠義、戒律、賞罰、進退!既要約束行止,更要凝聚人心。
務必使其成為我會弟子頭頂之青天,心中之戒尺!”
傅山與薛宗周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凝重,以及一絲被信任的使命感。殷洪盛此舉,無異于將塑造華興會未來的精神根基交付于他們手中。
傅山沉默片刻,整了整衣冠,對著那幅巨大的輿圖,深深一揖:“香長既已決斷,山……敢不從命!
“好!”殷洪盛精神一振,“此事宜速!二位可會同貫岳、觀瀾、彥成,參詳江湖慣例,結合我會實情,盡快擬定初稿,由會中骨干共議后頒行。
新納弟子,首重規(guī)矩教化。自即日起,凡入會者,需于關圣帝君前歃血盟誓,誦讀此規(guī)!”
“青主,文伯!我要你們,這所立規(guī)矩取古之俠義精神,參以會中實際,為我華興會制定一套前所未有的《規(guī)儀》!
要嚴明等級,確立誓約,賞罰分明,更要申明大義,‘驅除韃虜’、‘護國安民’。
讓每一個入會之人,知其為何而戰(zhàn),受何約束;讓這規(guī)矩,成為熔爐,將百煉鋼與頑鐵渣滓分開!”
沉吟片刻,傅山深吸一口氣,鄭重點頭:“既為華興大業(yè),傅某責無旁貸。必殫精竭慮,使此規(guī)儀不負‘華興’之名。”
“宗周亦當竭盡所能!”薛宗周肅然應道,眉宇間憂慮未消,卻多了份沉甸甸的責任。
“另,需編撰我會之切口、暗語,與別家江湖言語不同,務求入會弟子一聽便知,他門人物,聽之無所知曉。”
傅山蹙了蹙眉,點頭道:“傅某明白。傅某亦有一言,望香長謹記。
規(guī)矩之威,在于持之如一。若法度廢弛,綱紀崩壞,縱有百萬之眾,亦不過烏合之眾,終為禍亂之源。
望香長……慎之!重之!”
殷洪盛看著這兩位依舊帶著書生意氣,卻毅然肩負起熔鑄規(guī)矩重任的諍友,心中百味雜陳。
他重重頷首:“好!有二位先生出手,此《規(guī)儀》必成我華興會萬世之基!至于執(zhí)法如山……”
他目光如冰,掃過方大洪。“便是刑堂的天職!
凡觸犯《規(guī)儀》者,無論親疏,無論功過,依律嚴懲,絕無寬貸!”
方大洪點點頭道:“方某決不容私!”
殷洪盛最后望向那幅輿圖,覆蓋北地、觸角南伸的紅色脈絡在眼前燃燒。
他在袖中不自覺地伸出手指,仿佛要觸摸那無形的疆界,又仿佛在丈量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那道深不見底的鴻溝。
一個源自遙遠記憶深處的模糊輪廓,等級森嚴、誓約如鐵、以“反清復明”為號令的龐大地下組織的影子,在他心底悄然浮現(xiàn)。
幾乎就在華興會為自身筋骨爭論的同時,千里之外的京師皇城,另一場關乎帝國命運的爭論在兵部衙門內激烈上演。
兵部尚書楊嗣昌,這位被崇禎皇帝朱由檢寄予厚望的“能臣”,此刻臉色蠟黃,眼窩深陷,寬大的緋紅官袍也掩不住那份心力交瘁的頹唐。
巨大的輿圖鋪滿墻壁,上面代表流寇的猙獰箭頭如同潰爛的膿瘡,密密麻麻地扎在河南、湖廣、南直隸的廣袤土地上。
尤其以鳳陽府為中心的淮北地區(qū),被一片刺目的朱砂紅覆蓋。
“陛下嚴旨!”楊嗣昌的聲音干澀嘶啞,看向鳳陽方向,“高闖、曹操、八大王合流,流毒淮泗。鳳陽皇陵驚擾之恥未雪,如今更陷汝寧、光州,窺伺安慶。
熊文燦在湖廣左支右絀,洪承疇被死死拖在陜西。賊勢如洪水,處處決堤!”
“南陽府急報:賊首混十萬馬進忠破新野,裹挾流民數(shù)萬。
歸德府急報:老回回馬守應、革里眼賀一龍合兵,圍攻商丘。
還有這里,潁州!曹操羅汝才掠霍邱,鋒芒直指廬州。
四面告急,處處烽煙!
我們的精銳在哪里?我們的糧餉在哪里?!”
他猛地將一疊沾著泥點、字跡潦草的告急文書狠狠摔在紫檀大案上,紙張紛飛。
堂下鴉雀無聲。
幾位兵部侍郎、職方司郎中垂首肅立,額角滲出冷汗。
楊嗣昌的質問像鞭子抽在每個人心上。
洪承疇的邊軍被死死釘在陜西反復拉鋸;熊文燦招撫與進剿并舉的策略在狡猾的張獻忠面前如同兒戲,屢屢受挫。
盧象升宣大方向面對蒙古諸部和建奴,壓力同樣巨大,分身乏術。
偌大的帝國,竟抽不出一支真正能進行決定性打擊的生力軍!
“增兵,增餉。”楊嗣昌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詞。
“立刻行文戶部,再催九邊積欠!令洪亨九(洪承疇)、熊心開(熊文燦)務必尋賊主力決戰(zhàn),一鼓摧破之!
告訴盧建斗(盧象升),宣大若有富余兵力,即刻抽調南下助剿。再令山東、河南、南直各巡撫、總兵,嚴守城池,敢有懈怠棄城者,立斬不赦!”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堂里回蕩。
昌平州振武打行的后院。
空氣里彌漫著煙草、烈酒和汗水的味道,與州衙書齋的熏香、兵部衙門的墨臭截然不同。
方大洪面前肅立著四條精悍的漢子。
正是他精心挑選、負責與闖軍聯(lián)絡的心腹干將。
“高一功那邊,回信了。”方大洪將一張皺巴巴、浸著汗?jié)n的桑皮紙條遞給為首一人。紙條上字跡歪斜,顯然是倉促寫成:“糧,多多益善!刀槍箭鏃,鳥銃火藥,缺口極大!
老地方交割,金銀、皮貨、山貨備足。”
方大洪視線掃過四人,閃爍著冷酷而務實的光芒:“聽好了!闖營的胃口,就是咱們的機會,更是香長的大計!
北直、山西的糧道被蝗蟲啃廢了,咱們就從南邊想辦法。
李守衡那邊一旦在淮揚打開,糧食就有著落。
兵器……”他苦笑了一下,“老規(guī)矩,渾源工坊的‘無銘貨’,云岡石窟里起出來的,還有大同鎮(zhèn)庫里那些‘損耗’的,摻在一起。
告訴下頭辦事的,手腳干凈,價錢,比給官軍的‘漂沒’價高一成二。
闖營現(xiàn)在不缺‘繳獲’的金銀。”
“明白!”四人齊聲低應,眼神灼熱。
“還有,”方大洪上前一步,“告訴高一功,官軍洪承疇、熊文燦那邊新的進剿方略動向,值大價錢。
楊嗣昌在兵部衙門跳腳的樣子,老子也想知道!
情報,就是保命的符,也是要命的刀!
懂嗎?”
“懂!”四人眼中精光更盛。
方大洪揮揮手:“去吧!把風放出去,沿途關口,該打點的‘買路財’,照給!務必把貨,安全送到闖營手里!”
四條人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貍貓,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院墻之外。
方大洪被江湖風霜打磨得愈加粗獷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種在驚濤駭浪中牢牢掌舵的悍然。
他知道,自己和整個華興會,正更深地卷入這席卷天下的亂世漩渦。香長那條在刀鋒上跳舞的路,正通向越來越深的黑暗,也越來越接近那不可知的巔峰。
千里之外的豫西伏牛山深處,一支疲憊卻彪悍的人馬在夜色中潛行。
為首的年輕漢子,正是李自成妻弟高一功。
他臉上帶著長途奔襲的風霜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直至密林深處一處廢棄的炭窯前。
窯口陰影里,閃出一個精瘦的漢子,正是方大洪的心腹“徹地鼠”。
沒有寒暄,高一功啞聲吐出暗語:“棗木可硬?價錢幾何?”
“徹地鼠”咧嘴一笑,露出黃牙:“棗木成林,管夠!老價錢,一擔‘黃米’(黃金)換十根‘硬棗’(三眼銃)!‘甜棗’(火藥鉛子)另算!”
他掀開窯口偽裝的草席,露出里面油布包裹、閃著幽冷金屬光澤的數(shù)十桿簇新三眼銃和成箱的彈藥。
高一功眼中爆出精光,大手一揮。
身后沉默的漢子們迅速上前,放下成箱的金銀和皮毛,還有古玩字畫,用準備好的糧食袋把三眼銃和彈藥偽裝好,將這批足以武裝一個隊的火器飛快轉移。
昌平州衙簽押房徹夜搖曳的燭光終于熄滅,最后一點余燼在桌上掙扎著明滅。
殷洪盛沒有叫醒已經(jīng)在椅子上沉沉睡去的近墨,只是給孩子身上輕輕覆蓋上一襲鶴氅。
他獨自步出房門,初冬的雪不知何時已悄然而落,細密的雪粒子敲打著檐角,發(fā)出沙沙碎響。昌平城在雪幕中蜷縮成一片混沌的暗影,死寂如墳。
殷洪盛裹緊了身上的狐裘,卻驅不散骨縫里滲出的寒意。
他攤開手掌,一片冰冷的雪花落入掌心,瞬息消融,只余一點刺骨的濕痕。
“雪……”他低語,白氣在寒夜中凝成薄霧。
這覆蓋四野的潔白,看似能掩盡世間污穢,卻終究壓不住地下奔突的熔巖,遮不了天邊焚城的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