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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舞衣藏鋒

引線點燃!橘黃色的火頭帶著死亡的氣息,“嗤嗤”作響,沿著浸滿火油的麻繩,如同一條擇人而噬的火蛇,飛快地竄向那盛滿猛火油的巨大銅盆!速度之快,令人窒息!一旦火頭舔舐到盆中火油,烈焰將瞬間騰空,穿透地窖上方的特殊透鏡,將“玉門啟”的信號如同死神的召喚般射向長安城外的茫茫曠野!

“不——!”王猛目眥欲裂,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他身在坑洞邊緣,距離裝置足有一丈多遠,縱使肋生雙翅也來不及撲滅那近在咫尺的火頭!他手中的短刀脫手擲出,化作一道寒光射向燃燒的引線,但距離太遠,角度已偏,注定徒勞!

就在這千鈞一發、所有人都以為無力回天的瞬間!

“嗖!”

一道纖細而迅疾的身影,如同撕裂夜空的閃電,猛地從染坊頂部一處被爆炸震裂的瓦片缺口處飛掠而入!那身影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而致命的弧線,寬大的、色彩斑斕的裙擺在灌入的冷風和火光映照下,如同暗夜中驟然盛開的、帶著致命誘惑的胡旋花!

是薩莎!那位曾在西市胡旋舞臺上驚鴻一瞥、裙擺暗藏突厥兵力圖的胡旋舞姬!

她的目標明確無比!人在空中,玉腕一翻,一柄細長鋒利的舞姬銀簪已然握在手中!簪尖在火光下閃爍著一點凝聚了全部精氣神的寒芒!她身體如同繃緊的弓弦,腰肢扭動,手臂劃出一道超越人體極限的軌跡,將全身的力量和精準灌注于簪尖!

“去!”

一聲清叱!銀簪化作一道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銀色流光,撕裂空氣,帶著凄厲的尖嘯,精準無比地射向那根正在移動、燒得通紅的致命銅絲!目標并非銅絲本身,而是它根部與齒輪杠桿連接的那個極其微小、承受著主要力量的——黃銅鉚釘節點!

“叮——!!”

一聲極其尖銳、刺破耳膜的金鐵交鳴聲猛然炸響!

銀簪的尖端,如同神跡般,精準無比地撞在了那枚只有綠豆大小的黃銅鉚釘上!巨大的沖擊力瞬間將鉚釘撞得變形、移位!原本被杠桿精準推送的燒紅銅絲,因為根部連接點的松動和偏移,瞬間失去了準頭,“噌”地一聲,擦著那根燃燒的引線邊緣飛了過去,“奪”地深深釘入旁邊的土墻中!高溫的銅絲在土墻上烙下一道焦黑的痕跡!

電光火石!生死一瞬!致命的接觸被以毫厘之差破壞!

與此同時,薩莎的身體如同輕盈的羽毛,帶著旋轉的余勢,穩穩落在坑洞邊緣,距離那精密的信號裝置僅有咫尺之遙!她看也不看驚愕的王猛等人,那雙深邃的異域眼眸中只有冰冷的專注。修長的手指快如閃電般探入那仍在運作的齒輪裝置內部,無視那些轉動的鋒利齒牙,精準地捏住了幾個最關鍵的傳動齒輪的卡榫,用盡全身力氣猛地一掰、一扭!

“咔嚓!嘎吱……嘣!”

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斷裂聲接連響起!精密的銅制齒輪在蠻力下變形、卡死、甚至崩斷!整個裝置的運轉瞬間停滯!那根燒紅的銅絲無力地垂落下來,冒著青煙。

危機,在最后一刻被強行中止!

薩莎這才長長地、無聲地吁出一口氣,緊繃的身體微微放松。她抬起頭,雨水和汗水混合著煙灰,從她那張帶著異域風情的、此刻卻布滿疲憊和風霜的臉上滑落。她看向驚魂未定的王猛,用生硬卻清晰的漢語快速說道:“快!毀掉這里!安上門……才是關鍵!信號……不止這一處!”她急促地喘息著,指向裝置旁邊一個不起眼的、碗口粗細的銅制管道,那管道深深插入地底,“那是……傳聲筒!利用地脈和水管共鳴!連接著……城外灞橋驛附近的烽燧!這里失敗……永王的人會直接點燃烽燧!用狼煙傳遞‘玉門啟’!”

王猛瞬間如墜冰窟!冷汗瞬間浸透內衫!西市這里是精心設計的信號中樞,但狡兔三窟!城外還有備用的烽燧傳訊點!如果不能及時阻止安上門的行動,或者讓城外的烽燧點燃,后果同樣不堪設想!時間!時間更加緊迫了!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王猛銘記于心!”王猛抱拳,對著薩莎深深一躬,語氣誠摯而急迫。他不再有絲毫猶豫,立刻命令士兵:“倒水!澆滅火油!砸!給我把這里所有東西砸成廢鐵!快!”

士兵們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立刻瘋狂行動。就近將染缸里殘留的污水、雨水,用能找到的一切容器瘋狂地潑向那個盛滿猛火油的銅盆和癱瘓的裝置!同時抽出橫刀、撿起地上的木棍鐵錘,對著精密的齒輪、水晶透鏡、黃銅導管就是一頓狂暴的劈砍砸擊!“乒乒乓乓”的破壞聲不絕于耳,轉眼間那價值不菲、工藝精巧的信號裝置就變成了一堆扭曲的廢銅爛鐵!

薩莎靜靜地看著金吾衛士兵的破壞行動,眼神復雜難明。她彎腰,從地上撿起那件在飛掠入室時被瓦片劃破、沾滿了泥污和火灰的華麗胡旋舞裙。手指撫過裙擺邊緣,那里用金線繡成的、繁復而精確的突厥兵力分布圖,在火光下依舊隱約可見。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深切的悲哀,如同告別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往。隨即,那悲哀化為決絕!她雙手抓住舞裙兩側,猛地用力!

“嗤啦——!”

華美的舞衣被從中撕裂!象征著束縛與偽裝的絢爛外衣被拋棄,露出了里面一身緊趁利落的黑色夜行勁裝,勾勒出她矯健而充滿力量的身形。這一刻,她撕碎的不僅僅是舞衣,更是與過去身份的徹底決裂。

“我……”薩莎將破碎的舞裙隨手扔進旁邊一個水洼里,任由泥水將其吞噬,然后抬頭看向王猛,眼神清澈而堅定,“知道一條近路去安上門!繞過永王可能布防的明德門!跟我來!”她對長安城坊巷的熟悉程度,顯然遠超常人。

王猛大喜過望,這簡直是雪中送炭!“好!有勞薩莎姑娘!大恩不言謝!留五人清理此處,確保死透!其余人,跟我走!支援李協防!安上門決戰!”他聲若洪鐘,戰意高昂。

薩莎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的獵豹,矯健地沖出殘破的染坊大門,毫不猶豫地拐入旁邊一條堆滿雜物、狹窄得僅容一人通過的漆黑小巷。王猛帶著剩下的十幾名精銳,毫不遲疑地緊隨其后,身影迅速消失在風雨交加的西市迷宮之中,朝著帝國命運即將被決定的最終戰場——皇城安上門,疾馳而去!

雨,如同天河倒傾,瘋狂地沖刷著長安城的每一個角落?;食前采祥T那巍峨的輪廓在厚重的雨幕中若隱若現,如同遠古巨獸蟄伏的脊背。子時的更漏,仿佛已在遙遠的大內深處悄然滴落。東西兩線的力量,如同被無形巨手撥動的命運齒輪,正轟然咬合,裹挾著所有人的生死與帝國的榮辱,碾向那血與火交織的最終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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