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澤捂著眉心,霎時又放下。
“世子,您怎么了?”
虞姬在一側詢問,眼中帶著擔憂與不安之色:“是昨日受了暗傷嗎?”
“世子……”赤練也緊忙上前,緊忙把住祈澤的手腕:“昨日發生了什么……您身體為何如此虧虛?”
赤練有醫理基礎,算是一位藥毒雙修的醫女。
祈澤聞聲微微搖頭,目中隱下暗光,他并沒有阻止赤練的把脈,但也不準備把自己的異常說出。
實在是……
不可說!
他視野下沉,沉入心中,可見心界中出現了一處迷霧環繞的地帶,隱隱約約可見一尊石像矗立其間。
此刻乘黃正代替祈澤監視著心界的異常。
此事,祈澤是在他醒來后才發現,他并未與少宗伯言說,研究一夜,卻也無法探入其中。
“呦!”乘黃啼鳴。
他見到祈澤的意志降臨,本想上前親昵,可是它現在被迷霧纏繞。
既是監視異常,也受到了異常影響。
祈澤無法靠近,只能蹙著眉,看著乘黃也慢慢發生異變。
嗡……
脫離心界,回歸現世。
“無礙,只是遭逢命劫,死里逃生,才精神恍惚,之后好好修養即可。”
“相比之下,虞姬的傷勢才更為嚴重,赤練,之后為我二人補全身體的事情,就交給你了,不過我方至豐京任職,此事不可聲張。”
“諾。”赤練穩了穩心神,想了想腦海中一些補體的藥方,應諾下來。
遠處,百里將軍也在催促上路,祈澤等人也不耽擱,既然已經有職務下達,他自然不能推脫,得盡快適應才是。
……
轟隆隆,篷車停下。
“哎呦!”
“可是新任的御史?”
“見過御史……”鄉里之人聞風而至,在王田中的邑園前攔住祈澤,本閉目淺息的祈澤睜眼,就見到十來中年男子,衣著雖然沒有僭越,但也可見非尋常國人家。
這邑園乃是王上在豐京食邑的林園之一,同時擔任管理王田的政治要地。
可門口的那些甲兵卻不上前攔住這些人,可見來者有些名堂。
“不知諸位是?”
祈澤松了眉頭,淺笑看著幾人。
可很快眉頭又緊,只聽這些人笑語恭迎,但明里暗里都是在詢問明日的考核之事,還有些大膽的直接言說要為祈澤舉行一場接風洗塵的宴席。
宴席?
不就是徇私舞弊,希望祈澤能為他們以權謀私嗎?
百里將軍這莽漢都聽出了不對勁,更別提其他人,虞烈則是一臉不忿,欲言又止。
祈澤閉目:“可,不過諸位籌辦就算了……赤練,一會你去詢問御史正士,這邑園中可有能舉辦宴席的地方,周王御下重禮儀,咱們初次前來,自然要入鄉隨俗,宴請諸位同僚。”
“當然。”祈澤看向那群翹首以盼的中年人,笑道:“諸位鄉里的人家,若是賞臉,也可前來。”
“這時間嘛……就定在夕陽落山之前吧。”
“只需奉上一張拜帖,寫明家世即可。”
拜帖,寫明家世?
這些中年人眸光一動,還以為祈澤是要設下門檻,探一探他們的家底,不過他們怎會動怒,反而欣喜應下。
“自當,自當如此!”
也有人試探:“不知可否帶小兒前來?”
祈澤笑了笑:“當然,只要是豐京之人,自無不可。”
聞言,眾人大喜過望,皆承諾一定攜禮前來,絕不會在祈澤面前失了禮儀。
禮儀……
祈澤笑笑,在這些人離開后,他才對一臉不解的幾人道:“這些人是要為自己兒子謀一個出路,但是又擔心比不過有真才實學的人,我想你們也看出來了。”
祈澤下了篷車,百里將軍去安頓,其余人跟上祈澤。
“兄長,您準備怎么辦?”
自幼研習《周禮》,虞烈恪守其中的道理,對于這徇私之事,實在抵觸。
可祈澤已經言說要舉辦宴席,他也不能阻止,當然,他自然不會認為祈澤是為了好處就幫他人作弊的人。
“是準備用他們來立威嗎?”
祈澤見虞烈信任的目光,搖頭,一邊在甲兵的行禮下跨入邑園,一邊問了一個問題:“虞烈,若是有一個與你同等學識的國人,和你同時處理一個相同的政務,你認為誰完成得更出色?”
聞聲,虞烈遲疑一二。
“虞烈不敢妄自菲薄,知曉天外有人,所以無法判斷。”
祈澤聞聲點頭:“謙遜是好事,但不能只有謙遜……那再加上一句,若你們能動用身后的勢力協助政務呢?”
“呃……”
虞烈一愣,他猶豫幾分,不確定道:“兄長何意?”
他已經有了一個預感。
而祈澤也不擔心被他人聽見,直接道:“那些鄉里豪族出來的兒郎,良莠不齊,或許是一無所學,但這不要緊,因為他們身后還有一個豪族在,若是有處理不了的政務,他們家里會幫助他。”
“這是我要知曉他們家世的緣故。”
祈澤揉揉眉心,嘆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像是這災年,作秀也罷,良善也好,若是我許下政績,這些有家底的豪族兒郎可會獻出家私來,賑災救民?”
“而沒有背景的清流學士……咳咳,恐怕他們自己都得餓死,需要周王室來救濟。”
聞言,虞烈腦袋嗡嗡。
“所以兄長是決定要給他們……”開后門?
虞烈沒有說出來,但是眾人都清楚。
祈澤點頭又搖頭:“咱們為王考核鄉里學子,難道還能送上去一群蠢貨?”
“不過是分出一些無傷大雅的職位來,矮個子拔高個,讓這些豪強兒郎自己去爭。”
“而那些重要的職位,咱們要選的,一定得是有學之人!”
“寧缺毋濫!”
“如此……才能平和關系。”祈澤也是猶豫許久,才做出的決定。
立威?
他是要立威,但絕不是自己去找事,而立威也不只有打壓一種方式,若是被豪強推舉維護,如何不是一種威勢?
他要做的是平衡與提攜。
平衡豪強,提攜真的有學之人,整頓豐京,可不是如今他一個小小的御史下士能做的。
非黑即白,好高騖遠?
他可做不來。
何況,他總有預感,這一次監考怕是他人別有預謀,如今還是不樹敵的好。
和他玩謀略?
那他先批命一場,看看誰的本事強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