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寒深推門走回病房時，蘇小暖已經醒了。

她z正死死盯著自己被紗布包裹的右手。

她試著動了一下食指。

劇烈的疼痛瞬間從指尖傳來，她身體猛地一顫，倒吸一口涼氣，額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不是幻覺。

那種毀掉一切的疼痛，是真實的。

她閉上眼，將涌到眼眶的濕意強行逼了回去。

眼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紀寒深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想說點什么，手機卻響了起來。

他起身，走到病房外接通電話。

“隊長，關于江文軒......“小李的聲音壓得很低，“他的履歷很干凈，名校畢業，人際關系簡單，沒有任何前科。“

“繼續。“

“但是我們查到他大學時交往過一個女朋友，是音樂學院的高材生，主攻鋼琴。“

小李繼續道，“就在他們分手后不到一個月，那個女孩出了車禍。“

“車禍不算嚴重，人沒事，但……雙手粉碎性骨折，再也彈不了鋼琴了。“

“當時警方定論是疲勞駕駛導致的意外，卷宗里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紀寒深握著手機的手慢慢收緊。

太巧了。

同樣是雙手，同樣毀掉了她們最擅長的才能。

“隊長，還有一件事。“小李的聲音更低了，“我們查了他最近的通話記錄和資金流水，都很正常。如果真是他做的，這個人藏得很深。“

“我知道了，繼續查，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要放過。“

“是！“

懷疑和證據是兩回事。

現在他只有懷疑，沒有任何能指向江文軒的證據。

而江文軒這個人，表面上干凈得像一張白紙。

但越是這樣，越讓人覺得不對勁。

他正準備轉身回病房，眼角余光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從電梯口走出來。

江文軒。

他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深色西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手里還捧著一大束潔白的百合。

看起來就像一個前來探望病人的好同事。

如果不是剛剛那通電話，或許紀寒深也會被他這副完美的表象迷惑。

江文軒也看見了他，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紀隊長？這么晚了還在這里？“

他微笑著走過來，朝病房門口張望，“我是來看看小暖，她現在怎么樣？“

紀寒深沒有讓開，而是擋在了病房門前。

“她在休息。“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是嗎？“江文軒依然保持著溫和的笑容，“那我把花放下就走，不會打擾她的。“

他說著，就想從紀寒深身邊走過去。

紀寒深側身，徹底堵住了他的去路。

兩個男人在走廊里對峙。

江文軒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但依然努力維持著。

“紀隊長，你這是……“

“我說了，她在休息。“紀寒深的聲音很輕，“她現在不方便見任何人。“

江文軒盯著他看了幾秒，然后緩緩點頭。

“紀隊長，如果你只是以警官身份，會不會有點管的太多了？“

他將百合花輕輕放在走廊的長椅上，“麻煩紀隊長轉告小暖，我很關心她的情況。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地方，隨時可以找我。“

說完，他整理了一下西裝，轉身走向電梯。

被拒絕后言語依然得體。

但紀寒深卻從他剛才的表情里，捕捉到了一絲異樣。

那種被拒絕后的憤怒，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確實存在。

他回到病房。

蘇小暖不知何時已經坐了起來，正靠在床頭。

“誰來了？“她輕聲問。

“江文軒。“紀寒深沒有隱瞞。

蘇小暖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他想進來看你，被我攔下了。“

她沉默了很久，才說：“謝謝。“

紀寒深在她床邊的椅子上重新坐下，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蘇小暖突然開口：“你懷疑是他嗎？“

紀寒深猶豫了一下：“目前還沒有證據。“

“但是你心里有答案了，對嗎？“蘇小暖側過頭看著他。

紀寒深沒有回答，這本身就是答案。

蘇小暖苦笑一聲：“如果真是他，那我真是瞎了眼。“

她想起江文軒平日里的溫和有禮，想起他對自己的殷勤和關懷。

原來那些她以為的善意，可能都只是包裹著毒藥的糖衣。

病房里的空氣變得更加沉重。

蘇小暖忽然輕聲說：“紀寒深，你會保護我嗎？“

她問得很輕，像是怕被拒絕。

這個問題讓紀寒深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望向她，那雙平時總是明亮的杏眼，此刻滿是脆弱和不安。

她在害怕。

在向他求助。

可是他能給她什么？

“跟我在一起很危險。“他最終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蘇小暖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的工作，我背負的東西，注定靠近我的人不會有好結果。”他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我的同事，我的線人，現在是你。你已經因為我卷了進來，不能再繼續。”

“你已經因為我卷進這些麻煩，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蘇小暖靜靜地聽著，心一點點沉下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應該離你遠一點？“

紀寒深別開臉，不敢看她受傷的表情：“這樣對你最好。“

“我會抓到傷害你的人，但是……“

“但是之后我們就應該保持距離，是嗎？“蘇小暖的聲音很平靜。

紀寒深沉默了。

蘇小暖點點頭：“我知道了。“

她緩緩躺了下去，側身背對著他。

“你走吧，我想休息。“

紀寒深起身，在門口停了停。

“從明天起，會有兩位女警二十四小時在病房外守著。在結案前，為了你的安全，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見任何人，也不能離開這里。”

“隨便你。“蘇小暖的回答冷淡極了。

門在他身后關上，隔絕了兩個世界。

走廊里，那束被江文軒留下的百合花還靜靜躺在長椅上。

他在走廊盡頭的窗臺邊點燃一支煙。

煙霧繚繞中，他想起蘇小暖剛才的表情。

失望，受傷，還有一種被拋棄的絕望。

他在做正確的事嗎？

還是他只是個懦夫，在用冠冕堂皇的理由逃避？

壓不住心頭的煩躁。

這該死的感覺，為什么會這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