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紫電光，帶著一股子能把活人魂兒都凍住的陰風，直撲面門！

趙子昂和白玉霜二人，神魂被那鬼哭死死壓住，就跟那讓人魘住了似的，眼睜睜瞧著，卻連根指頭都動彈不了，眼里全是驚駭和絕望。

可就在這電光石火間，李青云動了！

他沒退，更沒擋。

他心里跟明鏡兒似的：

嬰鬼是虛，那抱著它的管事，才是實！

擒賊先擒王，打蛇打七寸！

他腳下踏著詭異步法，身子一矮，真像一片貼著地皮打旋兒的落葉，從那陰風底下，硬生生擠了過去！

那嬰鬼本就是無形之物，直直穿過了他的身子！

霎時間，李青云腦子“嗡”的一聲，像是讓人拿根燒紅的鐵棍給搗爛了！

眼前不再是陰冷的鋪子，是前世那慘白的燈，是那永遠也敲不完的代碼。

心臟讓只無形的手給死死攥住，喘不上氣。

那股子任人擺布、無力回天的絕望，就跟條冰冷的蛇，順著脊梁骨就往他魂兒里鉆！

可就在他神魂失守，快要被這股子絕望拖回那張冰冷的辦公桌前時。

他猛地把牙一咬，竟主動將最后一絲神念，狠狠沉入懷里那顆貼肉的黑金珠子里！

珠子一顫！

一股子清冽的涼意，就跟那萬仞雪山頂上化開的第一捧雪水，瞬間流遍四肢百骸，死死護住了他腦子里那點最后的清明！

那管事臉上還掛著病態的狂熱，壓根沒料到這小子還有后手。

眼見嬰鬼穿體，他臉上更是露出猙獰的狂笑。

“蠢貨！我的‘怨嬰’專噬魂魄，你怎么可能……”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他瞧見，李青云那雙在黑暗里亮得跟狼似的眼，已經到了跟前！

哪兒有半分失魂的模樣？！

袖中寒光一閃，“藏鋒”在手！

刀光不快，卻刁鉆如蛇信，后發先至。

直奔那管事真元流轉間最不設防的——丹田氣海！

那管事見勢不妙，危機時刻，竟將丹田硬生生一縮，渾身皮肉繃得跟鐵板似的！

“噗嗤！”

一聲悶響，像是刀尖兒扎進了塊浸了油的牛皮。

“藏鋒”雖利，竟只刺進不到一寸，便被強大的筋肉之力死死夾住！

“找死！”

那管事眼中閃過暴怒和后怕，手上法訣一變，那嬰鬼竟發出一聲更凄厲的尖嘯，張嘴猛吸！

李青云只覺丹田瞬間見了底，真元如開閘般外泄！

他把牙一咬，心一橫，摸出一顆“凝氣丹”。

看也不看，猛地捏碎！

“丹火蘊法”！

一股精純藥力轟然炸開，強行補滿了那干涸的丹田！

就趁著這回氣的當口。

他已經又摸出一枚“七步倒”毒丹，也捏成了末！

他身子猛地往前一撞，不是躲，是送死！

就在那管事錯愕的眼神里。

李青云再次催動“丹火蘊法”，將那把毒粉，化作一團無形無色的毒瘴，硬生生塞進了對方那張開的嘴里！

那管事煉體只破了皮、肉、筋三關，還未練到換血的地步，哪兒扛得住這等猛毒？

他只覺一股腥甜的鐵銹味從喉嚨里翻涌上來。

低頭一看，自己的手背上竟已浮現出細密的、如同蛛網般的黑色尸斑！

劇毒入體，功力盡散，他那身繃緊的筋肉瞬間就軟了下去。

李青云眼中殺機一閃，毫不猶豫地將刀鋒一轉，直沒至柄，捅入了管事的心口。

對方臉上的狂熱瞬間凝固，緩緩低頭，看著自己心口那把黑黝黝的刀柄，滿臉的難以置信。

他張了張嘴，噴出的卻是一股子混著內臟碎塊的黑血。

隨著他那點活氣兒散了，那嬰鬼也跟著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

“嘭”地一下，炸成了一團黑霧。

趙子昂和白玉霜只覺身上一輕。

那股子壓著魂兒的邪勁兒沒了，兩人大口喘著粗氣，渾身都讓冷汗給濕透了。

他們瞧著地上那具死不瞑目的尸首，又瞧了瞧那個手持短刀、默不作聲的少年。

眼神里，全是見了鬼似的驚疑和后怕。

“他娘的……”

趙子昂抹了把冷汗，那聲兒都帶了點顫音，“你小子，真真是個怪物！”

他心里卻翻江倒海：

殺伐果斷，心思縝密，絕非池中之物。

我這注……他娘的，怕是真押對了！

白玉霜沒言語。

可那雙冰冷的鳳眼，卻頭一回，真正地，把李青云當成了一個能與她平起平坐的“人”。

她心里那桿秤，飛快地撥了一下：

“好深的算計，好狠的手段。原以為是條聽話的狗，沒想到是頭會咬人的狼。

“這樣的人，要么盡早除掉，要么……就給他套上最結實的鏈子，讓他一輩子只能為我咬人。”

李青云沒理會兩人，走到管事尸首旁，蹲下身，三下五除二，便從他懷里摸出個沉甸甸的錢袋。

里頭竟有幾十枚靈石，還有幾瓶瞧著就不是凡品的丹藥。

他用“丹心妙手”的天賦掃過，確認丹藥都是些補氣煉體的真東西，這才把東西往趙子昂懷里一塞：

“趙大哥，這些你先拿著。”

趙子昂一愣，也沒客氣。

他知道，這小子是在拿這幾瓶丹藥，買他接下來的一份力，一條心。

三人不敢耽擱，當即在鋪子里翻找起來。

這回春堂的分鋪，油水是真足。

柜臺暗格里，就翻出了二百多枚靈石，還有幾本有些年頭的藥典。

可李青云心里那股子不安，卻越來越重。

他把那“入微”的本事催到極致，仔仔細細地，把這鋪子的每一寸地，每一塊磚，都在心里“瞧”了個遍。

果然！

在后堂藥材貨架底下。

他“瞧”見了一塊顏色稍有不對的石板，底下藏著極其精巧的機括。

他依著紋路，將那地磚輕輕一旋。

“嘎吱——”

一聲讓人牙酸的悶響，貨架悄無聲息地移開。

露出一個黑黢黢的、往地下走的洞口。

“還有暗道！”

趙子昂和白玉霜臉色一變。

一股子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混著草藥腐爛的惡臭，就跟那亂葬崗的墳讓人給刨開了似的，從洞口噴涌而出！

熏得三人差點當場吐了。

趙子昂提刀在前，李青云和白玉霜在后。

密道陰冷潮濕，墻壁上凈是些黏糊糊的液體。

越往下，血腥味兒越重，還混著妖獸特有的腥臊。

密道盡頭，是間寬敞的地下石室。

可眼前那光景，比十八層地獄還瘆人。

石室中央，是個巨大的血池。

池子里，咕嘟咕嘟冒著泡，全是些黏糊糊的血肉爛泥。

池子上方，拿鐵鉤子吊著十幾具剝了皮的妖獸尸首。

血水，正一滴一滴，往下頭那池子里淌。

血池周圍，是一圈大鐵籠子。

里頭關著的，不是牲口。

是人。

是活人！

一個個形容枯槁，衣不蔽體，眼神空洞洞的，沒了活氣兒。

真就跟那等著挨刀的牲口沒兩樣。

血池正中，一個巨大的血色陣法正“嗡嗡”運轉。

將妖獸的精血和活人的生氣，一點點抽離，煉化成最精純的血煞之氣。

“畜生！這幫天殺的畜生！”

趙子昂眼珠子瞬間就紅了，那股子殺氣幾乎凝成了實質。

白玉霜那張俏臉也白得跟紙似的，胃里翻江倒海。

她雖心狠手辣，卻也從未見過如此不拿人當人的邪法！

李青云心里也堵得慌，可他更冷靜。

他“瞧”見了，石室最里頭，還有一扇不起眼的石門，門上刻著更復雜的陣法。

三人費了一番心思，破開石門，里頭竟是間練功房。

正中是方冒著熱氣的藥浴池，旁邊是小型聚靈陣，角落里立著個半舊的書架。

李青云走到書架前，隨手翻了翻，大多是些尋常的煉體心得。

他心中一動，開啟“入微”，眼珠子一掃，便落在一本不起眼的雜記上。

那書，皮兒都卷了。

可書頁的厚度，卻有那么一絲絲不對勁。

他不動聲色地拿起，指尖兒在那厚得邪乎的書頁上一捻，心里就有數了——

里頭，有貨。

他暗運巧勁，指甲一劃，那書頁應聲而開。

露出的，卻不是紙，是半張黑沉沉的獸皮！

那材質，那字跡，竟與他先前所得，如出一轍！

上面記載著一套呼吸吐納，導氣歸虛的法門，正是《玉陽八寶琉璃身》的——

心法篇！

趙子昂瞧見那獸皮，呼吸都停了，虎目里全是失而復得的狂喜。

可他仔細一看，臉色又沉了下去：

“這也還是殘篇！只有前五層的心法！”

白玉霜看著這詭異的練功房，又瞧了瞧外頭那人間地獄似的血池。

那張冰冷的俏臉上，頭一回，露出了幾分真正的凝重。

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那口氣，像是把心里頭那點天生的傲氣，也給吐出去了半截。

“這回春堂，就是個爛瘡。爛瘡底下，是沈家這條已經從根兒上壞了的毒蟲。”

她轉過頭，看著李青云和趙子昂，語氣不再是命令，而是帶著幾分平等的商議：

“這事兒，光靠咱們三個，確實扛不住。

“我得立刻回族。這渾水，我白家，得拉著你宋家，一塊兒蹚！

“否則，等那毒蟲成了氣候，咱們兩家，誰都跑不了！”

李青云和趙子昂對視一眼，都瞧見了對方眼里的凝重。

他們知道。

這回。

是真的捅了天大的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