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孔炤聞言一愣，抬眼朝前方望去，這才發現，若不是通過千里鏡，此時那三十艘鐵甲艦在肉眼看來還只是幾個小黑點兒，雙方的距離少說也有八九里。

意識到確實是自己錯怪了手下的將校，劉孔炤心頭的火氣瞬間也便消散了。

但與此同時，新的疑問卻是瞬間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了出來——雙方隔得這么遠，對方為何急著開炮了？

就在這個疑問剛剛在他腦海中閃現的瞬間，眼前殘酷的景象便直接給出了答案。

一連串的爆炸聲突然從前方傳來，此起彼伏，一艘艘戰船隨之支離破碎，或被炸毀了船身，傾覆沉沒；或被爆炸的火焰引燃，在熊熊大火的吞噬下，化為灰燼。

原來，對方在相距如此遠的情況下急著開炮，并非虛張聲勢，而是人家的火炮本就能打這么遠！

這下，不僅是劉孔炤，他身旁的馬士英，手下的一眾將校，此時都瞠目結舌，面無血色，被眼前這令人難以置信的恐怖景象所震懾。

江面之上，火光沖天，黑煙滾滾，入眼皆是戰船的殘骸與漂浮的死尸，熊熊烈焰與硝煙之中，仍可隱約看到掙扎逃跑的士兵，驚惶無助的哭喊聲、呼救聲響徹耳際，令人毛骨悚然。

這宛如阿鼻地獄一般的駭人景象，足以令江防水師所有的將校士卒膽戰心驚，一個個的臉上都寫滿了恐懼，哪里還有半點兒斗志和士氣可言？

“咚——！咚——！咚——！”

如同滾滾雷鳴般的炮響聲突然從前方再度傳來，讓江防水師的所有人頓時心臟緊縮，被嚇傻了的馬士英和劉孔炤也終于從呆滯之中猛然驚醒。

“快停船！快停船！”

馬士英聲嘶力竭地呼喊著。

劉孔炤聞聲瞬間會意，趕忙催促手下的將校們速去收起風帆，停止前行。

前方現在可是一片火海，這年頭兒的船只都是木制的，最是怕火，一旦船只被引燃，那便是神仙難救，再不趕緊停船，可就要沖進那火海之中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敵方的火炮實在厲害，若是繼續向前，一旦進入了敵方火炮的射程之內，便要步前方這些艦船們的后塵，免不了要灰飛煙滅。

不等馬士英和劉孔炤所乘帥船停穩，澳明艦隊發射的炮彈已經飛至了近前，砸落在了距離帥船不過十幾丈的江面上。

炮彈在水中爆炸，炸起足有兩三丈高的水柱，巨大的沖擊波化作波浪擴散開來，沖撞在一起，整片江水隨之波濤洶涌。

帥船在波濤之中起伏搖擺，幾欲傾覆，馬士英和劉孔炤死死抱著木柱欄桿，早已嚇得魂飛魄散，渾身上下都已濕透，不知是被灑落江水淋濕，還是出得那一身透體的冷汗。

“調頭，調頭，快撤！”

劉孔炤喊破了喉嚨，幾乎帶了哭腔兒，天知道對方的火炮到底能打多遠，說不定下一次就要落在自己的頭上了，他反正是一秒鐘也不想在這里呆了。

馬士英比劉孔炤還要狼狽，被顛簸搖晃的七葷八素，已經吐得死去活來了，他平日里雖不暈船，卻也受不了這個啊！

這種情況下，哪里還用著劉孔炤下令？一眾將校早就跑去催促士卒水手們調頭跑路了。

這江防水師本就是烏合之眾，他們軍備廢弛、腐敗透頂，平日里只顧著勾結漕運貪污斂財，魚肉百姓，說白了就是一群有著朝廷編制的江賊水匪，還真能指望他們打仗？

早在剛剛看到前方那些戰船被澳明艦隊的火炮炸得灰飛煙滅之時，就已經把他們給嚇壞了，都停滯不前，隱隱有要調頭潰逃之意。

現在看到帥船都調頭逃跑了，自是再無半點兒顧忌，頓時都調轉船頭，爭相逃竄，偌大的江防水師艦隊，瞬間化作了一盤散沙。

就這么撤了，馬士英和劉孔炤能甘心嗎？

他倆此時哪里還顧得上想這個，能活著逃出去就燒高香了！

誠然，雙方的艦船數量和兵力相差懸殊是不假，但關鍵是，雙方之間的實力差距已經遠超他們想象，這已經不是依靠數量和兵力優勢所能彌補的了！

好家伙，你見過射程足有八九里，一炮就能把一艘戰船炸得粉碎的火炮？

馬士英和劉孔炤別說是見了，聽都沒有聽說過，這事兒恐怕說出去都不帶有人信的！

連對方的戰船長什么樣子都還沒有看清楚，就讓人家炸沉了幾十艘戰船，這還打個屁啊？頭得有多鐵，在這種情況下還敢留下來繼續跟人家硬剛啊？

反正馬士英和劉孔炤是果斷認慫了，他們此時內心的感受，大抵就如同打游戲被掛逼血虐，卻又投訴無門的那種窩火與無奈吧！

然而，不等馬士英和劉孔炤松口氣，就突然聽到有人驚呼：“糟啦，敵人的鐵船追上來啦！”

聽聞此言，馬士英和劉孔炤的心頓時又提到了嗓子眼兒。

回頭望去，只見三十艘鐵甲艦正頭頂冒著滾滾黑煙，以極快地速度朝著這邊駛來。

這下，劉孔炤是真的要哭出來了，他如何能夠想到，那看起來笨重無比的大鐵船竟然行駛如飛，更恐怖的是，它們明明連風帆都沒有，如此不合常理之物，哪是人間該有的東西？

“妖物，此乃妖物！”

不過，現在哪還有人顧得上去想這些，或者說，對于江防水師的將校士卒們而言，今天發生在他們眼前的匪夷所思之事已經夠多了，他們受到的驚嚇也已經夠多了。

早在之前看到澳明艦隊的艦炮能打八九里，一炮就能炸沉一艘戰船的時候，那鐵甲艦在他們眼里就已經不是凡物了，別說是現在看到這些鐵甲艦不用風帆便在江上行駛如飛了，就算是現在這些鐵甲艦真的飛起來了，他們也不覺得驚訝！

他們現在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一旦被這些大鐵船追上，那就是死路一條！

所以，他們現在什么也顧不得想，心里就只有一個念頭——逃命！

可是，想要逃脫澳明艦隊的追擊又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