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接管
- 記憶芯片:獻給陳默的沉默
- 珩沭葑菲
- 4087字
- 2025-06-19 11:06:22
刺耳的電子警報如同地獄的喪鐘,在幽藍死寂的靜滯處置區瘋狂炸響!尖銳的蜂鳴穿透粘稠的凝膠和厚重的容器壁,在空曠高聳的空間里反復撞擊、回蕩,撕碎了亙古的冰封死寂。墻壁、地面,甚至那些浸泡著無數“標本”的半透明容器表面,都開始瘋狂閃爍起刺目的紅光,如同無數只驟然睜開的、淌血的眼睛,將這片幽藍的墓穴映照得如同煉獄!
“警告!靜滯容器MH-0731內部出現異常高能量精神波動!”
“警告!神經阻斷藥劑傳導受阻!活性成分中和速率異常下降!!”
“警告!目標意識活性異常飆升!突破靜滯閾值!突破靜滯閾值!!”
“立即執行強制壓制程序!重復!立即執行強制壓制程序!!”
冰冷的、毫無感情的合成女聲一遍遍嘶吼著,每一個“警告”都像重錘砸在瀕臨崩潰的秩序上。
容器外,那兩個剛剛完成“投遞”、正準備如同機器般轉身離去的深灰色制服男人,身體猛地僵住!如同被無形的電流擊中。他們霍然轉身,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聲!兩雙原本空洞得像玻璃珠子的眼睛,此刻死死地釘在編號MH-0731的靜滯容器上,瞳孔深處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驚愕、困惑,以及一絲……程序無法處理的、面對“失控變量”的本能警惕!這超出了他們的預設應對方案。
幽藍粘稠的凝膠深處,陳默的身體不再是癱軟的標本。
劇烈的痙攣如同風暴般席卷了他!肌肉在冰冷的凝膠中不受控制地繃緊、扭曲、彈動!每一次抽搐都攪動著粘稠的液體,發出沉悶的咕嚕聲。原本因窒息和冰封而渙散的瞳孔,此刻如同淬火的鋼珠,在慘白手術燈記憶場景的倒映下,驟然收縮!那里面燃燒的,是足以焚毀靈魂的火焰——是看清自己被當作實驗耗材、被當作舊抹布一樣準備丟棄后,被徹底點燃的滔天怒火與絕望的瘋狂!
“呃啊——!!!”
又一聲無聲的、卻仿佛能撕裂靈魂的咆哮在意識深處炸開!這一次,不僅僅是精神沖擊!一股源自大腦深處、源自那個冰冷芯片所在位置的力量,如同被壓抑萬年的火山,裹挾著瀕死的意志和對真相的極致憤怒,狂暴地噴涌而出!
嗡——!
整個半透明的容器外殼,猛地發出一陣高頻的、令人牙酸的震顫嗡鳴!容器內部,幽藍的凝膠不再是平靜的粘稠,開始劇烈地翻滾、沸騰!無數細小的氣泡憑空產生、炸裂!纏繞在陳默身體上的那些纖細管線,如同被無形的巨力拉扯,瞬間繃得筆直!幾根刺入皮膚較淺的管線,甚至被硬生生從血肉中撕裂、彈開!
“嗶嗶嗶——!!!”
“警告!容器結構應力超載!警告!容器結構應力超載!”
“強制壓制程序啟動失敗!啟動失敗!能量場被異常精神波動干擾!!”
“請求物理介入!請求物理介入!!”
警報聲更加凄厲!
那兩個制服男人對視一眼,眼神中的驚愕瞬間被冰冷的執行指令取代。他們如同得到命令的殺戮機器,同時邁步,沉重地沖向劇烈震顫的MH-0731號容器!一人撲向容器側壁的控制面板,試圖強行啟動更高級別的物理壓制措施(或許是釋放更強效的神經毒素,或者高壓電流)。另一人則直接撲向容器本身,巨大的拳頭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狠狠砸向那劇烈震顫的半透明外殼!試圖用最原始的暴力,將內部的“故障品”連同容器一起粉碎!
就在那砂鍋大的拳頭即將觸碰到容器外殼的瞬間——
“咔嚓!!!”
一聲清脆得令人頭皮發麻的爆裂聲,如同冰面不堪重負的哀鳴,猛地響起!
一道細長、蜿蜒的裂痕,如同活物般,在劇烈震顫的容器外殼表面驟然顯現!裂痕的邊緣閃爍著幽藍和赤紅交織的詭異光芒!
砸向容器的拳頭硬生生頓住!連那個撲向控制面板的制服男人動作也停滯了零點一秒!
就在這不到一秒的間隙——
“砰!!!!!!”
震耳欲聾的巨響!
整個幽藍空間仿佛都為之震顫!那個堅固的半透明容器,如同內部引爆了一顆微型炸彈,轟然爆裂!
粘稠的、散發著刺鼻化學藥劑味的幽藍凝膠,混合著尖銳的容器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向四面八方噴濺、激射!巨大的沖擊力將那個近在咫尺的制服男人狠狠掀飛出去,重重撞在后面另一個靜滯容器上,發出沉悶的巨響!另一個制服男人也被飛濺的碎片和凝膠沖擊得連連后退!
冰冷的、帶著濃烈防腐劑和血腥味的空氣瞬間涌入肺部!
陳默的身體,裹挾著大量粘稠的凝膠和細小的碎片,如同破繭而出的、沾滿污穢的怪物,從爆裂的容器中猛地摔了出來,重重砸在冰冷的金屬網格地板上!
“呃……咳咳咳……”刺骨的冰冷空氣涌入灼痛的肺部,帶來劇烈的嗆咳。身體像被拆散了又重新組裝起來,每一寸骨頭、每一塊肌肉都在發出痛苦的呻吟。粘稠冰冷的凝膠糊滿了全身,頭發、眼睛、口鼻,視線一片模糊,只能看到刺目的紅光瘋狂閃爍。后頸芯片植入的位置,傳來一陣陣灼燒般的劇痛,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里面瘋狂地搏動、試圖掙脫束縛。
但他還活著!
沒有變成標本!沒有被“處理”掉!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大腦甚至來不及思考,殘存的意志驅動著這具剛剛掙脫冰封、傷痕累累的軀體,爆發出最后的力量!他猛地用手臂抹開糊在眼睛上的凝膠,視野勉強清晰了一瞬——看到了被撞飛、掙扎著想要爬起的制服男人,看到了不遠處那個被沖擊波掀退、正試圖拔槍(或某種武器)的另一個!
逃!
必須逃出去!
這個念頭如同燒紅的烙鐵,燙穿了所有的混沌和劇痛!他手腳并用地從冰冷濕滑的地板上爬起,動作踉蹌、狼狽不堪,像一只剛學會走路的、被剝了皮的野獸。他甚至來不及分辨方向,只憑著本能,朝著與那兩個制服男人相反、看起來容器排列似乎稀疏一些的黑暗深處,跌跌撞撞地沖去!
“目標逃脫!目標逃脫!”
“啟動全域封鎖!啟動防御協議!”
“所有安保單位注意!MH-0731號實驗體失控逃脫!威脅等級:最高!允許使用致命武力!重復,允許使用致命武力!”
刺耳的警報和冷酷的命令聲在整個空間回蕩,紅光閃爍的頻率更加瘋狂!
身后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和憤怒(或者說,程序化的追擊指令)的低吼!那兩個鐵塔般的男人已經擺脫了最初的沖擊,如同啟動的戰爭機器,邁開大步,帶著碾碎一切的壓迫感追了上來!他們的速度極快,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死神的鼓點,重重敲打在陳默狂跳的心臟上!
冰冷的空氣刮過裸露的、沾滿凝膠的皮膚,帶走本就所剩無幾的熱量。肺部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和撕裂的痛楚。眼前陣陣發黑,雙腿如同灌了鉛,每一次邁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后頸芯片的灼痛感越來越強烈,仿佛有什么東西正順著神經向全身蔓延,帶來一種詭異的、不屬于他的冰冷感。
“站住!”一聲毫無感情的、如同金屬摩擦的厲喝在身后不遠處炸響!帶著致命的威脅!
陳默甚至能感覺到身后追兵帶起的勁風!他猛地一咬牙,爆發出最后一絲潛力,身體向旁邊一撲!
“咻——!”
一道灼熱的、帶著刺鼻臭氧味的紅色光束,幾乎是擦著他的肩膀射過,狠狠擊打在前方一個靜滯容器的外殼上!“滋啦”一聲刺耳的爆響,容器外殼被灼燒出一個焦黑的坑洞,里面的幽藍液體瞬間沸騰、汽化,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里面那個懸浮著的、如同標本般的人體,在紅光映照下,臉上凝固的驚駭表情似乎都扭曲了一下。
致命武器!
他們真的會殺人!不,是銷毀!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水澆頭,反而刺激出更強烈的求生欲!陳默連滾帶爬地躲到一排靜滯容器后面,借著這些巨大“繭”的掩護,在紅光閃爍、警報嘶鳴的幽藍地獄里,如同喪家之犬般亡命奔逃。每一次急促的喘息都帶著血腥味,每一次心跳都像要沖破胸腔。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出口在哪里。這片靜滯處置區大得如同迷宮,到處都是冰冷的容器和閃爍的死亡紅光。身后的腳步聲和武器發射的“咻咻”聲如同跗骨之蛆,越來越近!
就在他幾乎要被絕望吞噬,感覺肺葉快要炸開、雙腿再也抬不起來的瞬間——
前方幽藍的黑暗深處,似乎出現了一點不一樣的輪廓。
不是容器。
那像是一面巨大的、光滑的墻壁。但墻壁的底部,靠近冰冷金屬網格地板的地方,似乎……有一個方形的、顏色更深的陰影?像是一個……通風口的格柵?
通道!也許是維修通道!也許是唯一的生路!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星,瞬間點燃!陳默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朝著那個方向猛撲過去!
距離在縮短!二十米!十米!五米!
身后沉重的腳步聲已經近在咫尺!他甚至能聽到其中一個制服男人粗重的、帶著程序化怒意的喘息!
“抓住他!”另一個聲音厲喝。
一只冰冷、帶著薄繭、如同鋼鐵般的大手,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猛地從斜后方探出,抓向陳默沾滿凝膠的后頸!目標直指那個灼痛的核心——記憶芯片!
生死一線!
陳默甚至能感覺到那指尖帶來的冰冷死亡氣息!他猛地向前一個魚躍撲倒!
“砰!”身體重重砸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摔得眼冒金星!但他也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只致命的手爪!身體借著前沖的慣性,如同滑壘般,狠狠撞向墻壁底部那個方形的陰影!
“哐當!”
一聲金屬扭曲的脆響!
那個看似堅固的通風口格柵,竟然被他這亡命一撞,硬生生撞得向內凹陷、變形!
就是現在!
陳默根本顧不上肩膀傳來的劇痛(可能是脫臼或骨裂),手腳并用地扒住變形的格柵邊緣,用盡吃奶的力氣向后猛地一拽!
“嘎吱——!”
刺耳的金屬撕裂聲中,那變形的格柵被他硬生生扯開了一個僅容一人勉強鉆入的、犬牙交錯的豁口!一股更加冰冷、帶著灰塵和鐵銹味道的、強勁的氣流瞬間從黑黢黢的洞口內涌出!
他沒有絲毫猶豫!在身后兩只鋼鐵大手即將再次抓住他的前一剎那,身體如同泥鰍般,不顧一切地、連滾帶爬地鉆進了那個狹窄、黑暗、散發著未知氣息的洞口!
“砰!砰!”兩只大手狠狠抓在冰冷的金屬墻壁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抓了個空!
“目標進入廢棄通風管道!目標進入廢棄通風管道!”
“封鎖所有已知出口!派遣清潔單元進入!”
“務必回收MH-0731!無論死活!重復!無論死活!”
身后,是制服男人憤怒(或者說,任務失敗警報)的嘶吼和更加凄厲的警報。身前,是伸手不見五指、只有強勁冰冷氣流呼嘯而過的、狹窄的黑暗通道。
陳默蜷縮在冰冷的、布滿灰塵和尖銳金屬邊緣的管道里,身體因為劇痛、寒冷和極度的恐懼而劇烈地顫抖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灰塵和血腥味。后頸芯片的灼痛感并未消失,反而在寂靜中變得更加清晰,像一顆嵌入血肉的、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
他暫時逃脫了。
但也只是暫時。
“無論死活”的命令,如同冰冷的絞索,懸在頭頂。而體內那個醫生低語中等待蘇醒的“它”,更像一個潛伏在黑暗中的、隨時準備吞噬他的未知怪物。
他靠在冰冷粗糙的管道壁上,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黑暗包裹著他,如同巨獸的食道。下一步在哪里?出路在哪里?體內的“種子”何時會爆發?
沒有人知道。只有管道深處,那永不停歇的、如同嘆息般的冰冷氣流,在黑暗中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