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理想
- 三國:從曲阿小將到大漢脊梁
- 梅山的老君
- 2081字
- 2025-07-04 21:49:16
老者端起酒杯,并未飲,只是凝視著杯中晃動的光影,語氣陡然轉沉,帶著刻骨的悲涼,
“然,不過十數年間,黃巾亂起,董卓禍京,群雄割據……那三千太學門生,風流云散!
一半,化作了嘯聚山林、打家劫舍的流寇;
另一半,則成了袁本初、袁公路門下車水馬龍、錦上添花的清客!
圣賢書?濟民道?在饑饉與刀鋒面前,不過一紙空文,幾聲哀嘆。士道崩摧,竟至于斯!”
最后一句,滿是沉痛與無力。
陳洛靜靜聽著,感受著這位老名士話語中那沉重的時代悲音。
他亦端起陳珪為他斟滿的酒杯,卻沒有飲。
人兒目光越過陳珪花白的鬢發,透過半開的軒窗,投向那墨色蒼穹之上幾點寒星。
“都說要以漢室為尊,到頭來都化作鳥獸散去!大漢天下,怎能亡于我輩之手!”
星光微弱,卻固執地刺破深沉夜幕。
許久,他收回目光,看向眼前兩位代表著徐州乃至天下士人縮影的陳氏父子,聲音不高,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帶著一種開天辟地般的決心,清晰地響起:
“漢瑜公,元龍先生。洛深信,亂世終有盡時。”
他停頓片刻,一字一句,如同誓言鑿刻:
“終有一日,我要讓兵有法——不擾民,不嗜殺,護境安民,明賞罰,知進退!”
“讓民有田——耕者有其地,居者有其屋,倉廩實而知榮辱!”
“讓士有言——胸有韜略,口有諍言,上可達天聽,下可安黎庶,而非藏于深山,或淪為權貴附庸!”
最后,他的目光變得無比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棋局,穿透了亂世的迷霧,看到了一個遙遠而必須抵達的彼岸:
“更要讓……主有心!主君之心,當系于社稷蒼生,而非一己之私欲!此心若明,天下可定!”
精舍內,落針可聞。唯有獸炭燃燒的畢剝聲,以及窗外呼嘯而過的寒風。
陳珪端著酒杯的手,懸在半空,杯中酒液微微蕩漾,映著他眼中翻涌的驚濤駭浪。
陳登更是徹底僵住,那枚懸空的白子,終是“嗒”一聲輕響,失手落回棋奩之中。
這番話,已非戰略,而是重塑乾坤的宏圖!
其氣魄之雄,立意之奇,遠超他們平生所聞!
“將……軍……”
酒殘,夜闌。
棋局未終,卻已無人再落子。
陳洛欲要起身告辭,陳登也準備親自送至精舍門外。
“將軍且慢,老夫這里還有一物相贈,你且稍等片刻,我令登兒去取。”
陳登立于階前,雖有些疑惑,但也并不多言,便被父親拉去一旁。
沉吟片刻,直到陳珪蒼老的聲音自身旁傳來,
“元龍,如何看?”
陳登緩緩轉身,臉上再無半分閑適溫雅,只剩下前所未有的凝重與決斷。
他走回父親身邊,目光掃過棋盤上那開局星位、中盤尖沖、收官大飛的黑子,又看向陳洛方才落座的位置,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冰珠落玉盤:
“父親……此人,胸藏丘壑,志吞寰宇。其器量格局,非池中之物。
若久困于小沛……恐非劉玄德之福,亦非徐州之福。”
言下之意,此人若不得大用,必生變故,或為劉備招禍,或自身另起爐灶,終非小沛所能容。
陳珪沒有立刻回答。
他枯瘦的手指輕輕拂過棋盤上那枚孤懸于星位的黑子,又掠過那幾著凌厲的尖沖與深遠的大飛。
燭光映著他溝壑縱橫的臉龐,那雙閱盡滄桑的眼眸深處,翻涌著復雜的情緒——有震撼,有憂慮,更有一種看到驚世璞玉的激賞。
良久,他才緩緩抬起眼,目光穿透緊閉的門扉,仿佛追隨著那消失在寒夜中的身影,發出一聲悠長而沉重的嘆息,帶著洞悉天機的滄桑與一種近乎宿命的肯定:
“……然,此等人物,亦不可棄于此世。此世若棄之,則此世……無望矣。”
燭影搖紅,精舍內暖意猶存,殘酒半溫,棋枰上星羅棋布的黑白子凝固著方才的驚濤暗涌。
陳洛飲盡杯中最后一滴殘酒,也不知道對方葫蘆里在賣什么藥,說要取物,卻遲遲立于原地不動,于是乎向不遠處的陳珪、陳登拱手,
“夜深雪寒,洛不便久擾,就此告辭。”
他玄色棉袍拂過席墊,帶起一絲檀香余韻。
“陳公子,請留步。”
陳珪蒼老的聲音自身后響起,不高,卻像一顆石子投入冰封的湖面,瞬間定住了陳洛已轉過半邊的身形——
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回身,只見陳珪咳嗽后坐下,銀須在燭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那雙閱盡滄桑的眼眸卻穿透暖意,帶著一種洞悉世情的沉靜與鄭重,直直看向陳洛。
“公子可知,”
陳珪的聲音徐緩,如同展開一幅塵封的畫卷,
“昔年孫伯符橫掃江東,氣吞萬里如虎,曾與老夫于廣陵一晤。
彼時少年意氣,言談間盡是裂土封疆、逐鹿天下之意。鋒芒畢露,銳不可當。”
他微微一頓,目光在陳洛沉靜的臉上停留片刻,仿佛在對比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象,
“今夜與公子手談對坐,聽君‘為命立主’、‘活得清白’之論,觀君棋路,星位開疆,尖沖破局,大飛謀遠……老朽年邁,本不該輕言斷人前程,然……”
陳珪身體微微前傾,燭光在他深陷的眼窩中跳躍,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老朽觀公子,絕非止步于斬將奪旗之猛將!此身此志,當有吞吐風云之格局!小沛池淺,焉能久困真龍?”
此言一出,侍立一旁的陳登眉頭微蹙,看向父親的目光帶上了不解。
陳洛心中亦是一凜,靜待下文。
陳珪的目光轉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思,
“劉使君仁德,天下共知。
然其根基,漂泊如萍。
徐州四戰之地,呂布如虎在榻,曹操如鷹在空,袁術如豺在野。
使君縱有關張之勇,公子之智,若……”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緩,卻更顯沉重,
“若終無一塊可深耕、可生聚、可養士民之根本,縱有沖天之志,亦不過……
無根之木,無源之水,終為滔滔濁浪所噬。
此非僅使君之憂,更是徐州百萬生靈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