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舌辯雙陳
- 三國:從曲阿小將到大漢脊梁
- 梅山的老君
- 2006字
- 2025-07-04 17:31:15
陳洛拈起一枚黑子,凝視棋局片刻,落于一子,封住白棋一角擴(kuò)張之勢,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
“猛虎在側(cè),當(dāng)修爪牙,固籬墻,結(jié)善緣于四野。
兵不在多,貴在精;
地不在廣,貴在人心。
使君仁聲播于流民,此乃根本。然……”
他頓了頓,黑子再次落下,竟是一著尖沖,直刺白棋腹地,
“示弱太甚,反招覬覦。剛?cè)岵?jì),方是存身之道。”
此棋剛猛凌厲,與他方才沉穩(wěn)布局形成鮮明反差。
陳珪一直靜觀棋局,此刻端起面前溫?zé)岬木票K,輕啜一口,目光從棋枰移向陳洛,深邃如古井,
“守仁將軍所見透徹。然,老朽尚有一問,關(guān)乎根本。”
他放下酒盞,聲音沉緩,卻重若千鈞,
“以將軍觀之,劉玄德其人……可托天下乎?”
可托天下?
好,好一個問題!
精舍內(nèi)一時寂靜,唯余炭火畢剝。
窗欞外,最后一絲天光也被暮色吞沒。
“……”
陳登亦停下落子,凝神屏息,等待陳洛的回答。
此問,直指核心,亦是陳氏父子此番邀約的真正用意。
陳洛的目光并未立刻從棋枰上移開。他指尖捻著一枚黑子,感受著玉石的溫涼。
劉備溫厚仁德的面容在腦海中閃過,草鞋的粗糲觸感仿佛還殘留在指尖。
“我明白了。”
良久,他才緩緩抬首,迎上陳珪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超越時代的冷靜與穿透力:
“漢瑜公此問,重逾泰山。然洛以為……”
他微微一頓,黑子落下,并非救急,也非強(qiáng)攻,而是一著看似平淡、實(shí)則深遠(yuǎn)的大飛,隱隱指向中腹廣闊天地,
“玄德公之志,在匡扶漢室,其德在仁,其能在聚人。
此乃成事之基。然,天下洶洶,非僅憑一腔仁德熱血可定。
能否‘成事’,登臨九五,需看時勢,看機(jī)緣,看對手,非人力可盡算。”
他話鋒一轉(zhuǎn),目光陡然銳利如刀鋒出鞘,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但,玄德公必能‘成局’!以其仁厚為磁石,以其堅韌為砥柱,以其身邊匯聚之忠勇智謀之士——”
遂目光掃過陳登陳珪,將棋子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
“為經(jīng)緯,足以在此亂世之中,織就一方有別于暴虐、有別于僭越的‘局’!
此局,或不能囊括四海,但足以庇護(hù)一方,存續(xù)火種,昭示另一種可能——一種不靠屠戮與詭詐,亦可立足、亦可圖強(qiáng)的可能!”
“成局……”
陳珪低聲咀嚼著這兩個字,眼中精光閃爍,捻須的手指久久未動。
陳登更是心頭劇震,看向陳洛的目光已不僅僅是欣賞,更添了幾分前所未有的鄭重。
這“成事”與“成局”之辨,角度之奇,立意之高,遠(yuǎn)超尋常武夫乃至謀士的眼界!
“好一個‘成局’!”
陳登撫掌輕嘆,隨即卻又拋出一個更尖銳的問題,白子重重落下,帶著逼問之勢,
“然將軍可知,此局之中,無論士人抑或兵卒,終究不過棋子?
亂世滔滔,士人清名難保,或死于非命,或委身事賊;兵卒沖鋒陷陣,血染黃沙,不過為將帥博取功名!
縱使將軍練就精兵三百,換一方主君,也不過是……換一個主家賣命罷了!此局,于士于兵,何異?”
話中隱含著對亂世宿命的悲涼與質(zhì)疑。
他只是一愣,但目光并未閃躲,沒想到如今反倒成了兩面夾擊之勢,自己如今也得舌戰(zhàn)群儒了。
陳洛聞言,并未立刻反駁。
他提起酒壺,為自己斟滿一杯溫酒,琥珀色的酒液在青瓷杯中微微晃漾。
他舉杯,目光沉靜地掃過陳登略帶激憤的臉,再轉(zhuǎn)向陳珪深邃的眼眸,最后望向窗外沉沉夜色。
“元龍先生此言,道盡亂世悲辛。”
他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量,
“然,洛生于行伍,起于微末,深知何為‘命如草芥’。
正因如此,我所求者,非為一己之功名,亦非為某主之霸業(yè)!”
他仰頭,將杯中溫酒一飲而盡,一股暖流自喉間滾落,灼燒著胸臆。
他放下酒杯,目光如寒星般亮起,直視陳登,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我不為主立命!
我練兵,我求存,我所行所為,皆是為‘命’立主!
為那些命如草芥的士卒,立一個值得效死、死得其所的主!
為那些輾轉(zhuǎn)溝壑的黎庶,立一個能讓他們活得下去、活得安穩(wěn)的主!
為那些尚存清節(jié)、不愿同流合污的士人,立一個能容其言、用其才的主!”
他身體微微前傾,氣勢如山岳傾壓,聲音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信念:
“人,不能只求死得一個‘體面’!更要爭一個活得‘清白’!
活得像個人,而不是亂世里待宰的牲口,也不是權(quán)貴手中冰冷的籌碼!
這,便是我陳守仁心中之‘局’!”
擲地有聲的話語在精舍內(nèi)回蕩,震得燭火都仿佛搖曳了一下。
陳登怔在當(dāng)場,手中拈著的白子懸在半空,竟忘了落下。
他素來自負(fù)才學(xué),洞察人心,此刻卻被陳洛這番直指本心、超越君臣名分的宏論深深震撼!
為命立主!
活得清白!
這已非尋常的忠君思想,而是一種近乎重塑世道的狂瀾之志!
“好,好啊!”
陳珪一直靜默如山,此刻終于有了動作。
他提起溫在炭火旁的酒壺,親自為陳洛空了的酒杯再次斟滿。
“請將軍再飲!我敬將軍一盞!”
琥珀色的酒液注入杯中,發(fā)出汩汩輕響。
他放下酒壺,蒼老的手指摩挲著溫潤的杯壁,目光投向窗外無邊的夜色,聲音帶著一種悠遠(yuǎn)的追憶與沉重的滄桑:
“守仁將軍此志,令老朽……汗顏,亦令老朽……追思。”
他緩緩道,
“當(dāng)年,老朽年少游學(xué)洛陽。彼時,東漢太學(xué),尚有門生三千。
鴻儒講經(jīng),辯難鋒起,何等氣象!
談笑有鴻儒,往來論天下,皆以為經(jīng)世濟(jì)民之道,盡在圣賢書中,盡在廟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