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趙恒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我便給你這個機會。我這一年來的破陣心得，也一并交給你，能省去你不少工夫?！?

他隨意地一揮手，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便將林默的身體輕輕托起。同時，一枚色澤暗沉的玉簡，精準地飛入林默手中。林默沒有反抗，任由這股力量，將自己緩緩地送入那深不見底的血色深淵之中。

在下降的過程中，林默的神識迅速掃過玉簡。他的心，也隨之沉了下去。

正如他所料，這玉簡中記載的，并非什么精妙的陣法見解，而是一次又一次用蠻力沖擊陣法的記錄，以及一些基于結果的粗淺推測。趙恒，果然對陣法一道，所知有限。這枚玉簡，與其說是心得，不如說是一份詳盡的失敗報告。

它最大的作用，是讓林默明白了，哪些路，是絕對走不通的死路。

“以他的陣法造詣，居然能布置如此詭異的血煞之陣，真是奇哉。”林默在內心嘀咕。

血池中，無數骸骨載沉載浮。那些礦奴的干癟尸身，被無形的絲線捆綁著，體內的最后一絲精華正被無情地榨取。這景象，足以讓任何一個心志不堅的人，當場道心崩潰。

最終林默的身體懸停在了那片巨大的金色光網之上，距離下方不斷翻涌的血水，只有數尺之遙。

“開始吧?！?

趙恒的聲音，從深淵上方傳來，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淡漠?！拔业哪托模c你的時間，同樣有限?！?

與此同時，一道無形的屏障，將林默的身體完全籠罩。下方那股沖天而起的煞氣和血腥味，被徹底隔絕開來，為他創造出了一方絕對安靜的境地。

林默知道，這是一座無形亦無影，卻又最完美的囚籠。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神識鎖定之下。

他沒有再遲疑，直接盤膝坐下，懸浮于光網之上，閉上了雙眼。

心神沉入芥子空間的一瞬間，林默的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起來。

他清楚地知道，將自己的性命，寄托于一個魔頭的信諾，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事情。無論他是否成功擴大那道縫隙，等待自己和隊友的，都極有可能是同一個結局。

妥協，是死路。

硬抗，更是死路。

這似乎是一個無解的棋局。不過，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由于沒有九宮鎮魔符陣完整的陣圖，只靠趙恒那份錯漏百出的心得，信息太過有限。就算有蘊神珠，想要在短時間內推演出完整的破陣之法，也幾乎不可能。

林默只能將他所知的一切信息，穆四海的遺言、這份心得、陣法的結構、煞氣的流動、磐甲獸妖丹的特性，全部投入蘊神珠中，及其耗費心神的開始推演。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深淵上方，趙恒負手而立，靜靜地看著下方那個如同老僧入定般的身影，眼中閃爍著莫名的光芒。他并不擔心林默耍花樣，在他半步筑基的絕對實力和神識鎖定之下，任何小動作都無所遁形。

他需要的，只是一個結果。

不知過了多久，林默緩緩地睜開了雙眼。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疲憊和深思熟慮后的困惑。

“前輩?！彼ь^喊道，聲音略顯沙啞。

“說。”趙恒的聲音，依舊聽不出喜怒。

“晚輩在推演中，遇到了一個難題，此陣的九個符眼，能量屬性各不相同，彼此間似乎還存在著某種相生相克的關系，極為玄妙。”

“穆四海的把戲，無非是五行生克，陰陽流轉?！壁w恒的語氣似乎有些不耐，又帶著一點自負，“說說你的收獲?！?

“晚輩愚鈍，窺見一絲變化，卻不敢妄斷，需請前輩親自驗證?！绷帜痪o不慢地說道，“此陣以九宮為基，暗合五行變化。晚輩發現，其中有兩個方位，乃是土行符眼，但此刻卻晦暗不明，似乎被某種力量壓制。晚輩需要您，將那枚磐甲獸的妖丹取出，用其精純的土行之力，去嘗試激活其中一個，看它會引發何種連鎖變化。只有這樣，才能反推這座大陣的脈絡和運行規律?！?

這個要求，聽起來合情合理，完全是一個破陣者在進行必要的探查。

趙恒眉頭微皺，冷冷說道，“此妖丹乃我鎮壓心魔之本，不可輕易動用?！?

林默卻仿佛沒有感受到那股寒意，斬釘截鐵說道，“前輩若信不過晚輩，大可現在就將我滅殺。但晚輩可以斷言，若不弄清楚九個符眼之間的生克關系，就冒然去破陣，要么毫無作為，要么就是整個陣法瞬間失衡，徹底崩潰。到那時，傷及魔藤本源，前輩還能否如愿將其完美融合，想必不用晚輩多言?！?

他的話，半是分析，半是威脅，精準地擊中了趙恒的軟肋。

趙恒最擔心的，就是魔藤。若是魔藤有損，這一年的圖謀就成泡影。

他沉默了片刻，深深地看了林默一眼，最終還是緩緩地張開口，吐出了一枚通體土黃散發著厚重氣息的妖丹。

正是那枚二階后期的磐甲獸妖丹！

“便依你所言?！壁w恒冷聲道，“按你說的來做，又有何妨？”

他屈指一彈，妖丹便化作一道流光，懸浮在陣法光網之上。他分出一縷神識，精準地操控著妖丹，將一絲絲精純的土行之力，注入到了林默所指的那個土行符眼之中。

“嗡”

整個陣法光網，都為之輕輕一顫。那晦暗的符眼光芒大盛，隨后，一道肉眼可見的靈力流，順著光網的脈絡，迅速地向著另一個方位流去，點亮了沿途無數細小的符文。

“原來如此……”林默口中喃喃自語，雙眼卻瞬間亮起，將所有能量流動的細微變化，都牢牢地記下，與心中的推演結果相互驗證。

“換另一個土行符眼?！绷帜俅伍_口，語氣不容置疑。

趙恒依言照做。

一次，兩次……

在接下來的一個時辰里，林默不斷地提出各種看似合理的要求。

“前輩，此陣的能量循環，似乎與下方地煞陰脈的搏動頻率有關。我需要您暫時壓制住那根魔藤根須半刻鐘?！?

......

每一次要求，都是他對陣法特性的一次真實試探。

趙恒雖然心中越發不耐，但他也能感覺到，隨著林默的一次次指揮，那原本如鐵板一塊的金色光網，似乎真的開始出現了一絲絲松動的跡象。這種積極的反饋，讓他只能按捺住性子，一次次地配合著。

林默的眼神從晦暗的符眼中收回，再次抬頭望向深淵上方的趙恒。他的聲音帶著沙啞和疲憊，仿佛剛才的推演消耗了他巨大的心神。

“前輩，請催動妖丹，再試另一處土行符眼。”

趙恒沒有再多言，神識一動，那枚懸浮的磐甲獸妖丹再次光芒流轉，一道精純的土行之力，精準地注入到林末所指的第二個土行符眼之中。

“嗡”

這一次的震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劇烈。

整個金色光網都亮了起來，無數細密的符文被逐一點亮。那道被趙恒撕開的縫隙，在這次能量的沖擊下，竟被短暫地撐開了一絲。

就在這一瞬間，一股截然不同的氣息從那縫隙中噴涌而出。

這股氣息陰冷暴戾，卻又精純到了極點，其中蘊含的能量磅礴浩瀚，遠非血池中的血煞之氣可比。這正是被九宮鎮魔符陣鎮壓在最深處，屬于血煞魔藤本體的煞氣本源！

這股煞氣本源如同一道無形的洪流，瞬間包裹了林默的身體。

林默悶哼一聲，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