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上方，趙恒看到這一幕，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立刻分出一部分力量，在林默周身重新構建了一道更為堅固的屏障，將那狂暴的煞氣本源隔絕在外。他的聲音帶著告誡的意味：“這東西的本源之力，可不是你的修為能觸碰的。別陣法沒破，你先成了廢人?！?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屏障破碎又重建的那一剎那，已有足夠多的煞氣本源，涌入了林默的體內。

在那短暫的瞬間，林默的功法煞骨淬體訣便不受控制地自行運轉起來。其運轉速度，比他平時苦修要快上十倍不止！

一股難以言喻的舒暢感，從他每一寸骨骼深處傳來。全身的骨骼都在發出細微的“咔咔”聲，血肉筋膜在這股力量的淬煉下，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變得更加堅韌強大。

已經第一層銅皮大成的境界，隱隱要突破到第二層銀骨境。

這血煞魔藤的煞氣本源，對別人來說是穿腸劇毒，對他來說，卻是無上大補之物！

林默心中劇震，但他臉上卻露出了極度痛苦的神色。他強行壓制住身體的本能反應，逼出一口鮮血，順著嘴角流下，臉色也變得蒼白如紙。這并非完全是偽裝，煞氣本源的沖擊確實讓他不好受，只是那種痛苦，遠小于功法運轉帶來的裨益。

他艱難地調息了片刻，抬頭看向趙恒，眼神中帶著后怕和虛弱，點了點頭：“多謝前輩提醒，是晚輩大意了。不過晚輩也因此窺見了一絲新的變化，需要前輩繼續配合?！?

“講?！壁w恒的語氣簡單干脆，他更關心結果。

“晚輩發現，此陣的能量流動并非一成不變，它似乎與下方地煞陰脈的搏動頻率息息相關。每一次搏動，陣法的強弱都會有細微的變化。”這番話半真半假，卻足以解釋剛才的異動。

趙恒不置可否，只是靜靜地等待著下文。

林默繼續說道，“晚輩需要前輩在下一次地脈搏動達到頂峰之時，去沖擊那處火行符眼。此為五行逆沖，必然會引發更劇烈的變化。晚輩會全力推演，還請前輩……護我周全。”

“準了?！壁w恒只回了兩個字，但他的目光卻更加專注。他已經感覺到，距離成功越來越近了。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里，溶洞中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只有林默沙啞的指揮聲，和陣法能量流轉時的嗡鳴聲。

趙恒每一次都完美地完成了林默的要求，表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在飛速盤算。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這座堅不可摧的金色大陣，真的在出現一絲絲松動的跡象。這個林默，確實有些門道，或許自己當初留下他一命，是個正確的選擇。

而林默，則在這一次次的試探中，不斷地截留著從縫隙中泄露出的煞氣本源。

他的肉身力量節節攀升，但他外在的表現在玄龜鎮海呼吸法的偽裝下，卻是越來越虛弱。他的臉色越來越白，身體的顫抖越來越劇烈，仿佛神魂都快要被這反復的推演和反噬給磨滅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林默截留的煞氣本源，已經達到了一個臨界點，隨時都可能突破到銀骨境。

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再拖延下去恐怕就無法再用“被反噬”來掩飾了。

是時候，進行最后一步了。

林默猛地又咳出一大口血，整個人的氣息萎靡到了極點，艱難的抬頭看向趙恒。

“前輩……晚輩……晚輩已經大致摸清了此陣的脈絡。”

趙恒精神一振，一直平靜的臉上，終于露出了難以抑制的激動，他身形一閃，竟從深淵邊緣向前邁出了一步，俯身問道：“說！”

“此陣看似以九宮為基，其實只是表象，真正的關鍵，在于中宮。它不是鎮壓點，而是整座大陣的能量樞紐！它連通著其余八個符眼，維持著整個陣法的平衡?！?

“重點。”趙恒沉聲道，強行壓下心中的激動。

“只要能瞬間逆轉中宮符眼的能量流向，就能讓九宮錯位，八個符眼彼此沖突，整座大陣便會不攻自破，從內部自行瓦解！”林默一字一頓地說道。

這個計劃，聽起來無比誘人，一勞永逸。

趙恒眼中精光爆閃，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但他畢竟心性深沉，立刻就察覺到了其中的風險。他瞇起眼睛，冷冷地審視著林默：“逆轉樞紐？此等手段，恐怕一個不慎，便是陣毀人亡。你倒是有膽魄。”

林默沒有回避他的目光，而是坦然說道：“晚輩自然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此舉的反噬之力，必然驚天動地，首當其沖的便是我這個施術者。以前輩之能，或許能置身事外，但晚輩這點微末修為，若無萬全之策，必死無疑?！?

趙恒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所以，你這是在與我談條件？”

“是?！绷帜纱嗟爻姓J，“晚輩想活命。只要前輩答應我兩個條件，晚輩愿冒此奇險，為前輩破開這最后的枷鎖?！?

“有意思。”趙恒似乎被逗樂了，他饒有興致地看著林默，“說來聽聽。”

林默的聲音不大，卻充滿了自信，“第一，在我逆轉中宮之時，需要前輩用全部力量，壓制住外圍那八個符眼，為我爭取時間，也為我分擔大部分的陣法壓力。否則，我根本撐不到逆轉完成的那一刻?！?

“第二，”林默頓了頓，直視著趙恒的眼睛，“陣法破開之后，前輩需以道心起誓，放過我與我的三位同門。我們立刻離開此地，對此間之事，絕不多言半字?！?

趙恒聽完，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放聲大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溶洞中回蕩，充滿了掌控一切的傲慢。

“哈哈哈哈！林默啊林默，你果然是我見過最聰明，也最天真的后輩！你以為，一個口頭承諾，一道心魔誓言，就能約束得了我嗎？”

他的笑聲漸止，眼神變得冰冷而銳利。

然而，他的心中卻在飛速盤算。

林默的條件，恰恰證明了他不是在尋死，而是在求生。這非常合理。任何人在絕境中首先想到的必然是活下去。

放過他們？可笑！只要陣法一破，我與魔藤徹底融合，實力暴增，到時候整個青云宗我都不放在眼里，何況是區區幾個練氣期弟子？殺與不殺，全在我一念之間。

心魔？我就是魔！何懼。

他相信的，不是林默的忠誠，也不是自己的承諾。他相信的，是自己的絕對實力，是對局勢的絕對掌控！

他認為林默是在賭，賭自己會為了破陣而信守承諾。

而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在利用林默的這份求生欲呢？

“好。”趙恒終于開口，他臉上的笑容變得溫和而虛假，“你的這份心性，值得你活下去。我答應你。只要你能破陣，我不僅放你們走，這血池中的精元，我還可以分你一成，助你恢復傷勢?！?

他甚至主動加了碼，以此來讓林默更加相信他的誠意。

“多謝前輩！”林默臉上露出劫后余生的松弛，恭敬地低下頭。

“準備動手吧?！壁w恒收起笑容，神情變得肅然。

他不再廢話，深吸一口氣，體內的靈力毫無保留地爆發開來。一股遠超練氣期的恐怖威壓，轟然降臨！

他雙手掐訣，血池中的粘稠血水沖天而起，化作八條血色巨蟒，分別撲向了除中宮之外的八個符眼，將它們死死地壓制住。

整個九宮鎮魔符陣，都在這股力量下劇烈地顫抖起來，光芒忽明忽暗，似乎隨時都會崩潰。

“我已壓制住八方！最多只能維持十息！動手！別讓我失望！”趙恒的聲音，如同炸雷般在溶洞中響起。

他已經將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到了對八個符眼的壓制上，同時分出一縷神識，死死鎖定著林默，準備應對任何可能的變故。在他看來，這只聰明的螻蟻，已經走到了他該走的位置上。

深淵之下，被無盡威壓籠罩的林默，緩緩抬起了頭。

他蒼白的臉上，哪里還有半分虛弱和畏懼。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的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銳利光芒。

他伸出手，沒有絲毫的猶豫，穩穩地按向了那座大陣的核心——中宮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