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2013年,墮落的理由(一)
- 沈繡:繡娘也能名垂青史
- 狼山上的郎
- 3184字
- 2025-07-15 09:12:00
第57章 2013年,墮落的理由(一)
張謇:《周禮·考工》中說:“青與赤謂之文,赤與白謂之章,白與黑謂之黼,黑與青謂之黻,五采備謂之繡,又雜四時五色之位以章謂之巧。”說的都是禮服上的配色。雪君,現在刺繡上使用的顏色有哪些呢?
沈壽:大致有七類,紅、黃、青、綠、紫、黑、白。每種顏色按照深淺濃淡分析,又可分出十來種,甚至二十來種之多。再進一步分析,每種最淡的顏色,都與白色接近,雖然有一百多種顏色,仍然不能算得上齊全。初學者只要把握住讓色彩燦爛鮮明,大約七種顏色就足以運用了;中等繡品以上的,要漸漸增加顏色,并要看所繡對象的真實情況,時時換針,以便符合實際的顏色。
張謇:雪君,你以繡花卉為例,詳細說說如何配色。
沈壽:以什么花呢?
張謇:桃花吧。
沈壽:嗯,就桃花吧。繡好桃花也不容易呢。莖適合用赭色,葉子用綠色,花朵用紅色,花蕊用深紅色。普通繡品的每種顏色中,從深到淺,共分三到四種等級,花葉的邊緣處淺而中間部分深,莖直的地方淺而彎的地方深,用單套針或搶針都可以;精品中莖葉的顏色,就要分成五到六種等級,花朵可到十余種,花色沒有一定,而花瓣正面淺而反面深,葉子則反面淺而正面深;老葉用墨綠色,普通的葉片用俏綠色,嫩葉用俏綠和中紅合穿一針,焦葉用深綠和深赭合穿一針,枯葉則全用深赭色,莖尖用深綠和中赭色合穿一針,莖身用淡赭、中赭及深赭色和穿一針,用單套針和齊針繡,勾邊的輪廓線用墨、灰兩種顏色,然而這些都只是大概的情形。
張謇:哎呀,這個顏色太復雜了,精品的配色這么講究,那仿真繡肯定更復雜了。
沈壽:是啊是啊。若是仿真繡,桃花又必須運用到“翻瓣”的技法,瓣瓣都不能相同。一片花瓣當中,上下、左右、中間要用到兩三種色線,而且必須用雙套針來暈色;葉莖嫩的用深紅色,普通的用深綠色,老的用墨綠這種較深的顏色,焦的用深赭色,并配合?針來凸顯它。繡花朵的線應當要最細,葉子較粗,而莖最粗,如果是大幅的繡品,甚至可以用到整根的線。花蒂用棗紅、灰色合穿一線,以齊針調和顏色;花須用接針,繡淡黃色;花蕊用打子針,繡中黃色。這是以桃花為對象而舉的配色例子,別種花的仿真繡,必須照著畫稿,更要觀察真花,作為顏色老嫩、深淺以及濃淡的標準。
張謇:照著畫稿和照著真花繡有什么區別呢?
沈壽:以畫稿為依據的,要依照畫稿的顏色來配線;以真花為依據,要依照真花的顏色配線。例如水墨畫中花卉、翎毛、走獸、人物、山水,只有用墨色的線來繡,仿真繡則必須符合對象自然的顏色來配線。而色線最忌諱的,就是絕對不可以用含礦物質的顏料來染線,也就是俗稱的洋色。以上呢,都是針對美術繡而言的。如果普通繡品全幅使用藍色的,可以從藍色中在分出三四種到十余種深淺濃淡的差別,只有黑白兩色才能與它調和。最普通的繡品,只需要三四種顏色,用齊針繡足夠了。越精致的繡品,用的顏色也越多,必須使用齊針和單套針兩種針法。
張謇:對的,明朝的文震亨在《長物志》中寫過:“宋繡設色精妙,山水分遠近之趣,樓閣得深邃之法,人物具瞻眺生動之情,花鳥極綽約嚵唼之態。”宋代的繡品能達到這種效果,看來,就是由于繡品中顏色的深淺變化所致,如同在繪畫中所用的渲染技法一般。
沈壽:是啊。喏,這是我歸納的《線色類目表》,你看下。
張謇:好,太好了!這樣讓學繡的人一目了然。正色分青、黃、赤、黑、白,間色分綠、赭、紫、灰、蔥白。青色的染色別有十五色,類別有老菜青、老灰青、老墨青、老桃青、老石青、老杭月青、天青、并藍、并菜青等等十四色,每色又有二色、五色、七色甚至十五色的染色別,呀,單青色就有九十四色呢。長見識了,大長見識了,黃色有杏黃、明黃、粉黃、鵝黃、姜黃、藤黃、老緗、秋緗、墨緗、銀緗、泥金、古銅、蜜色、水蜜,總共一百零四色啊!乖乖,不得了。
沈壽:表格中作為顏色的一共有八十八種,其中因為染色而再區分出來的,共有七百四十五種。從事染色的人說:顏色會隨著不同的染色者而改變,也會隨著天氣干燥、潮濕,技術的精巧、粗劣而產生變化。往往昨天染成的顏色今朝再染,顏色就不一樣了,而今朝染成的顏色明朝想要再染,顏色又會改變。染出來的顏色變化多到無窮盡,因此導致說不出名稱而無法記錄的現象,哎呀,太多了呢!如果真是如此,就算累積到上千種顏色都有可能呢。
張謇:是啊是啊,古時候稱青赤色為綪、緅,赤黑色為綦,赤黃色為緼、縓,丹黃色為緹,蒼青色為紺,青黑色為靘……現在都不知道要稱這些為什么顏色了。又說紺是青赤色,也有的說是蒼青色,又說絳色是大赤色,而纁是淺絳色,搞不清楚了,都不知道現在是什么顏色了。
沈壽:對于顏色的稱呼,南方和北方不同,古代和現代的染色技術又有區別,沒有精通古文中詞句的意義而又不熟悉染色技術的人,幾乎是無法具有更正并制定顏色的能力。目前市面上通行的顏色名稱,也只不過是大概的分類罷了。我整理的這個《線色類目表》,也差不多呢。
——《雪宧繡譜》之《繡要》“配色”
凌碧涵完全沒有心情關心首都的霧霾天氣。PM2.5爆表和她有什么關系?戴著口罩又有什么用?卵用!反正大家同在一片天空下,同呼吸,共命運,要得病,一起得,誰也別拉下。
地鐵里的空氣反而比地面要好。在熙攘的人群中,凌碧涵感覺孤立無援。就像當年連續三年參加高考,屢戰屢敗后剛到南方,站在廣州火車站廣場上,舉目無親,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那時,她不是一匹牙齒鋒利的母狼,可以在鋼筋混凝土的森林里撕咬奔突,殺出一條血路,擁有一方自己的領地。她在電子廠、鞋廠、服裝廠、玩具廠……脫了幾層皮后,絕望地認識到,自己僅僅是一只咩咩叫著的羔羊,落入了虎口,總有一天,骨頭渣子都不會剩下。在那幫小姐妹的誘惑下,她從流水線上掙脫出來,猶猶豫豫又心甘情愿地在夜總會里墮落。
凌碧涵給自己找了無數條墮落的理由。
她能降臨到這個世上本就偶然。要不是哥哥三歲的時候治療支氣管炎濫用丁胺卡那導致耳聾,在獨生子女政策嚴格執行的老牌國企里,哪敢生二胎?
凌碧涵剛上小學,沈陽鐵西區往日轟轟烈烈的國企一家接一家偃旗息鼓,父母雙雙下崗。從此,凌碧涵的幸福時光嘎然而止。父親不甘心拿著少得可憐的下崗工資坐以待斃,到一家民營機械廠打工,不料,在一次裝卸產品過程中,右腿被砸爛,只得截肢。哥哥在特殊學校讀了多年后,卷入一個聾啞人盜竊團伙,成了進出監獄的常客。獄中待上兩三年,才出來一年兩年甚至只有幾個月,就又入獄深造。他的人生只有兩個狀態:在獄中和去往獄中的路上。父親不多的傷殘賠償金都給兒子交了訴訟費、律師費、賠償金和罰金。
父母只得把希望寄托到凌碧涵身上,指望女兒金榜題名考上名牌大學,改變命運。豈料,復讀班上了兩次,最好的成績只能讀三本。三本的學費比一本二本翻番還不止,對凌家來說,那是一筆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開支。在一家制鞋廠打工的母親流著淚,懇求女兒去讀大學,學費,她去借。凌碧涵拒絕了。她留下一張字條,遠赴南方。
凌碧涵常常指著鏡子中的那個年輕漂亮的女人說:你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不管是在廣東,還是在上海,每個月,她都寄錢回家;每年春節,她都會回家陪父母。這一次,羌笛派她常駐BJ,臨行前,接到父親的電話:“你媽病了,一個月前就不舒服,發熱,頭暈,關節疼……她不肯我告訴你。”
凌碧涵向羌笛請了假,直飛沈陽。
把母親送到醫院,檢查的結果不容樂觀:急性髓細胞白血病。
凌碧涵淚如雨下:“醫生,救救我媽,花多少錢都行,只要能治好我媽的病……”
拄著拐杖的父親愁眉苦臉:“碧涵啊,沒錢哪。”
凌碧涵擦著淚:“我卡上有一些,但不夠。先期治療,骨髓移植……要很大一筆錢。爸,我這幾年寄回來的錢呢?應該也不少吧?本來是給你們的養老錢,先拿出來給媽看病。”
父親滿臉愧色:“這些錢,都被你哥作耗得差不多了。去年他偷東西的時候,把人打傷了,后來賠償了人家八萬塊,才只判了三年。”
凌碧涵咬著嘴唇:“錢的事,我來想辦法,你在醫院里好好陪著媽,先別告訴她得的白血病,就說是貧血。我去趟BJ,把單位的事情處理下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