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日軍占領女工傳習所

3月17日凌晨，莊雪在睡夢中被密集、激烈的槍聲驚醒。

莊雪又聽到了恐怖的飛機轟鳴，似乎就從屋頂掠過，傳習所里的桂花樹枝瑟瑟作響。莊雪渾身顫抖，心臟“噗通噗通”狂跳，胡亂穿好衣服出來，走到屋外，果然有一架飛機從南大街長橋方向怪叫著掠過。

莊雪看到沈立、許佩玉、施宗淑等紛紛走出屋外，驚慌失措。

昨晚，莊雪從高寶齋回來后，立即把《孫中山像》交給沈立和許佩玉，并道出實情。沈立計劃第二天就將繡品交給胡履之，繼續由博物苑保管。但，來不及了。

凌晨三時，日軍第101師團以飯塚國五郎的第101聯隊及由津田辰彥第149聯隊的第二大隊共計4個步兵大隊5000余人組成了佐藤支隊，在101旅團長佐藤正三郎少將的帶領下，從姚港登陸，直撲南通城。此前，潛伏在南通的以野澤一郎為首的諜報人員已將國民黨駐軍情報提供給日軍，并引導佐藤支隊進攻部署在南通體育場的南通獨立大隊二連胥金城部。

莊雪聽到的槍聲正是從體育場方向傳來的。激烈的槍聲響了一個多小時后，漸漸平息，胥金城部傷亡慘重，邊打邊撤，退至西公園。

隨后，日軍由易家橋方向猛烈進攻守衛在長橋的南通獨立大隊第一連張良材部，日軍飛機不斷在空中盤旋掃射，雙方互有死傷。鑒于敵強我弱，南通獨立大隊隊長張星炳少校下令將剩余部隊撤至如東馬塘。

上午7時，日軍占領南門。隨后，東門、西門守軍也被擊潰。

南通陷落。時為1938年3月17日，農歷二月十六。

日軍侵占南通后，野澤一郎建議佐藤將司令部設在濠南別業及南通博物苑，自己帶了10來個荷槍實彈的士兵迅速趕到高寶齋。

野澤一郎是高寶齋的?？?，從裝裱書畫、刺繡作品，到收購古玩文物，再到委托高來富收購刺繡精品，漸漸地，高來富也變成了為野澤一郎服務的情報人員。高來富昨天到柳家巷通崇海泰總商會內的大聰電話公司，掛了電話到陳氏莊園，告訴野澤一郎：“《孫中山像》從周金泉那里搞到手了，還得付4500元，請先生速來取。”高來富自己也想從中撈2000元。野澤一郎回答：“你的，給我好好保管，不得有誤！我的，今天不空，明天來?！彼偌贤ㄒ粠陀H日派人物在陳氏莊園開會，謀劃日軍占領后成立南通地方治安臨時辦事處事宜，還要指揮日本特工和佐藤支隊聯絡，哪里有空搭理高來富？再說，到明天，南通就是日本人的天下，他哪里用得著掏錢買《孫中山像》？

高寶齋大門緊鎖，可里面有人在呻吟：“救我！野澤先生……”

野澤一郎手一揮，一名士兵操起三八大蓋，退后兩步，“叭”地槍響，鎖和彈殼幾乎同時掉落在地，跟上一腳，大門洞開，屋中有人就在門后，“哎呦”一聲，倒在地上。

高來富捂著腦袋哼哼嘰嘰爬起來，說：“全是那個姓周的干的，昨晚，他砸昏了我，把《孫中山像》搶走了！”

野澤一郎大怒，一個巴掌扇過去，又生生停在半路，示意士兵給高來富包扎。一個士兵解開急救包，把繃帶纏上高來富血跡斑斑的腦袋瓜。高來富感激涕零，不住說：“我的該死，我的該死，謝謝太君，謝謝太君?！?

野澤翻著白眼，說：“高桑，帶我們去女工傳習所?！?

他知道，傳習所里有好東西。

沈立召集全體老師商議，決定暫時停辦傳習所，疏散學員，等時局穩定后再作打算。她命會計取出現鈔，分發給師生，一一安排。

突然，有人慌慌張張跑來：“不好啦，日本兵把大門封起來了，不許任何人出去！”

頭裹繃帶的高來富領著野澤一郎和三四個鬼子隨后闖進。

莊雪大吃一驚，原來，高來富沒死。

莊雪認識野澤一郎。他曾經多次來傳習所參觀，咨詢刺繡問題，購買過多幅繡品，還買走過兩本《雪宧繡譜》：一本是1927年武進涉園印刷出版的木刻宣紙版《雪宧繡譜》；另一本是英譯本，譯名為《中國刺繡藝術》（Principle and Stitchings of Chinese Embroidery），由上海商務印書館于1926年2月印行。那時候的野澤一郎有點像壽垣貞次郎，謙遜溫和，彬彬有禮。而現在的野澤一郎，換了個人似的，驕橫跋扈，趾高氣揚。第一句話就是：“大日本皇軍已經進駐南通，請把傳習所中所有繡品立刻整理登記，不得隱藏。從現在起，女工傳習所解散！一切事務，由高來富負責?！?

莊雪急出一身汗。《孫中山像》千萬得藏好，從高寶齋拿回的幾幅繡品也不能讓高來富看到。她祈禱，周金泉千萬不能被日本人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