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2013年：仿真，不容易?。ㄒ唬?

張謇：通常在什么情況下采用刻鱗針？

沈壽：繡有羽鱗的東西時，還有像蝴蝶的頭部、腹部，要按照墨鉤的輪廓線條，先用線依次把鱗繡出，然后在靠近邊緣處，用細線繡短扎針，來表現羽鱗前端的質感，而鱗線內露出鋪針打過的繡地，使得色彩分明，而且色澤飽滿。如果背部是綠色的，那么鋪針用深綠色，而靠近邊緣的地方用淺綠色。繡羽鱗時，接近脖子的地方必須繡得細密，往下，則因鱗片漸大而要慢慢展開?？眺[針，顧名思義，因為用針來刻畫出層層鱗片，所以叫刻鱗針。

張謇：用到刻鱗針的繡品都這樣繡嗎？

沈壽：不不不，剛才我說的只是繡初等品的方法，不管背部面積大小，都可以這樣繡。如果是繡中等品和精品，那就復雜得多了。

張謇：是嗎？那先說繡中等品。

沈壽：如果繡中等品，必須用搶鱗。

張謇：什么是搶鱗？

沈壽：搶鱗就是不用鋪針，依據墨鉤的鱗紋輪廓，在鱗邊處用搶針。用淡色線來繡這片鱗的一半，然后用深色的線繡這片鱗的內部。鱗片的邊緣與下一鱗片交接的地方，必須留出水路。繡水路，必須用顏色特別淺的線，捻緊之后，使它變得極為勻細，再用施針覆蓋在上面。這就是所謂的搶鱗。

張謇：果然比繡初等品要復雜得多。

沈壽：呵呵，繡精品更加復雜呢，先生慢慢記下。

張謇：好！雪君你慢慢講，要不我來不及記。

沈壽：嗯，繡精品要用疊鱗和施鱗。第一種是疊鱗，就是不留水路而是鱗片加密，用套針繡鱗片，顏色也是邊緣淺而里面深。第二種是施鱗，先用套針打底，并將陰陽面用多種不同顏色的繡線區別出來，然后用施針分出鱗片的層次，使鱗片在若隱若現之間，取得異常生動的效果。

張謇：搶鱗、疊鱗、施鱗的不同針法，和線色的多少也有關系啊！

沈壽：是啊。初等品鋪針一種顏色，刻鱗一種顏色，總共就兩種顏色；中等品則搶針一淺一深兩種顏色，施針一種顏色，一共三種顏色；疊鱗的東西，小到只有半分的，套針用兩種顏色的線，大到一分至三分的，套針色線可以用到四五種呢。

張謇：色彩越豐富，繡品越精致，越珍貴。鳥的羽毛用刻鱗針，那其他部位，比如，眼眶，翅膀，腋下，怎么繡呢？

沈壽：不同的部位，不同等次的繡品，用針也不盡相同。繡鳥的眼眶，必須用?針，什么叫?針，以后再詳細講。繡翅膀則用套針，普通繡品用單套針，精品用雙套針。翅膀正面的顏色宜深，背面的顏色宜淺。鳥的肩部，也用套針，只有在肩部尖角凸出的地方，將整根線捻緊，繡?針，再用套針覆蓋在上面，顏色隨著鳥兒變化。繡鳥兒的腋下，普通繡品也是用套針，精品就必須在套針上面在加一層施針，施針必須長短兼用，而套針用淺色線繡，施針則必須用顏色深一點線來繡，以便近似貼附在表皮上的細軟絨毛，達到生動的效果。繡有冠毛的鳥兒，也是用套針，而在離冠毛邊緣一分左右的地方，用長短施針，隨著鳥兒種類的不同而變化，必須用三到四種顏色的線來分別深淺。施針所用的顏色應當要最淺。

張謇：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只小小鳥兒，繡得活靈活現，不容易?。?

沈壽：是啊，普通繡品，針法單一，表現力不夠豐富，花卉鳥獸，呆板無靈氣，而精品則要根據不同部位，不同顏色，不同光影，精心選擇色線，采用不同的針法，這樣才惟妙惟肖，生動逼真?，F在我們來講肉入針，肉入針在日本刺繡中應用較多，當年去日本考察，從刺繡工場中學得此法。除了用來繡龍的眼睛，花卉、樹木、石頭都適合用肉入針表現。

張謇：什么叫肉入針？

沈壽：所謂肉入針，普通繡品先用細白棉線繡一層鋪針打底，再將長短針繡在上面，使長短針的針腳與底紋的線條呈現縱橫交錯，而不能上下相互平行?；ㄈ~枝干用同樣的方法，將棉線包裹在絲線里面，使它厚得像塊肉，所以叫做肉入。也叫疊繡、高繡、凸繡，凸高針，還有叫填高繡的。肉入是日語的說法。

張謇：肉入針在使用時，繡品等級不同，具體用起來也不同吧？

沈壽：對的。初等品，普通花葉枝干都繡一層；中等品，花葉枝干就分陰陽面，陰面繡一層，陽面繡兩層；精品則是陰面繡一層，陽面繡兩至三層，假如陽面的光線非常強烈，也可以繡到四層。

張謇：用以填高的肉，除了棉線外，還可用其他的嗎？

沈壽：體積大的樹木和石頭，可以鋪入棉絮為肉，隨意在上面用針線縱橫交錯地繡，好比用一張稀疏的網把棉絮網住一樣。至于肉的厚薄，是陽面厚而陰面薄，陰面甚至可以薄到露出繡地。鋪絮時必須注意，先用鋪針，再用長短針覆蓋，和前面說的方法相同。

張謇：如果是大幅的繡品呢？比如，樹干的直徑粗達三四寸，石頭高達一二尺的，也用肉入針嗎？

沈壽：這么大的樹干和石頭，陰陽面的光線對比會十分強烈，在陰面最暗的地方，也可不用肉入針，只用長短針。

——《雪宧繡譜》之《針法》“刻鱗針”“肉入針”

1.仿真，不容易啊

上海康橋工業區。笛茹仿真繡公司。羌笛辦公室。高放凝視著攤開在桌上的《竹林七賢圖》和《默罕默德像》，極為震驚。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打開射燈看，食指中指肚輕輕掠過繡品……高放問：“真的是用機器做出來的？”

羌笛得意一笑：“千真萬確，如真包換?！?

高放豎了下大拇指：“天才！色彩，光澤，都沒得說，手感，也非常接近。我基本上幫不上忙。我能做的，可能就是裝裱，在卡紙、像框、玻璃的選擇上，裝裱的技法上，掩蓋掉細小的瑕疵。我敢斷定，只要不是頂級的專家親手細摸繡品，完全發現不了?！?

“那太棒了！”羌笛握住他的手，“今天咱哥倆好好喝一口，明天再動手！如果交付順利，客戶滿意，那《默罕默德像》也不用高兄冒風險以假換真了?！?

晚宴在康橋的老字號一帆寧波海鮮碼頭，羌笛、衛楨茹、高放三人，加上笛茹公司的美女凌碧涵。羌笛介紹說：“碧涵是楨茹的助理，酒量不可小覷，碧涵啊，今晚，必須把高大哥陪好！”

總經理助理凌碧涵把羌董事長的話真真切切落到了實處。單是白酒，就陪高放干掉了兩大杯，在羌笛的參與下，三人分掉了兩瓶52度的五糧液。然后，又把衛楨茹一人喝了一點點的一瓶法國干紅分而喝之。酒足飯飽，羌笛和衛枕茹回公司宿舍，凌碧涵送滿嘴胡說八道的高放去綠地假日酒店。

才進房間，高放就抱住凌碧涵吻在了一處。

陪喝陪睡，對于凌碧涵來說，早就坦然置之，見慣不怪。幾年前在南方夜總會混日子，無非就是全方位地陪男人。掃黃打非風聲太緊，凌碧涵轉戰到大上海，應聘進了笛茹公司，掛著總經理助理的漂亮頭銜，展示著滬上白領的風采，工作需要她經常陪喝陪玩，偶然陪睡，又有額外的獎金，凌碧涵無法拒絕。

離婚以后，高放難得碰女人，今晚的一番沒完沒了的折騰，讓凌碧涵叫苦不迭。然而，想起離開海鮮碼頭時，羌笛在她耳邊偷偷說的“獎金三千”的話，只好咬牙閉眼，任憑高放窮兇極惡地興風作浪。

高放厲害的地方顯然不是在床上。第二天，他把自己關在笛茹公司的裝裱室，從早到晚，中午只吃了份盒飯，獨自一人，就把《竹林七賢圖》《默罕默德像》裝裱完成。把繡品固定在鏡框之前，他用獨門秘技，使繡品看上去更為柔和，特別是先知默罕默德的濃密胡須，黑白分明，纖毫畢現，光澤和真絲線幾乎沒什么區別。覆蓋了一層玻璃后，根本看不出一點機繡的痕跡。

這天晚上，凌碧涵抖擻精神，又奉命陪了高放一晚。還好，高放累了，稍微一折騰，就呼呼大睡，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