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918年,沈壽謝絕加薪(二)
- 沈繡:繡娘也能名垂青史
- 狼山上的郎
- 1815字
- 2025-06-16 09:24:20
第18章 1918年,沈壽謝絕加薪(二)
余覺和吳寄塵說說笑笑,從職員宿舍穿廊而來。
鎮江人吳寄塵是張謇創辦實業的得力助手和好友,大生紗廠上海事務所經理,此番回通,是來召開董事會,商討企業的發展大計。今年初,吳寄塵致信張謇,告知上海金融界擬在南通設立銀行分部、堆棧,張謇大驚,認為此舉將使南通金融牛耳執之他人之手,必須盡快自立銀行。此外,還將商議在南通城東南籌建大生八廠、推進在海門的大生三廠建設等事宜。
“嗇庵兄,一向可好?”吳寄塵雖然比張謇小了20歲,但兩人意趣相投,稱兄道弟。
“哈哈,老夫和縉云老弟一樣,精神著呢。”張謇和吳寄塵打哈哈,也不忘招呼作揖施禮的余覺:“冰臣啊,我正要找你說個事呢。”吩咐傭人領吳寄臣去前面花廳喝茶,說:“縉云你稍微坐一歇,一打盹司機從濠南別業開車來接我們去唐閘議事。”
張謇招呼余覺、沈壽進了曼壽堂。張謇說:“冰臣,雪君,有個事體我一直不好意思開口,今朝頭兩位正好都在,我就講一講。徐和生這個人,老夫待他不薄吧,從蘇州來通后,安排他在冰臣手下做事,三個兒子,也分別在大生紗廠、大聰電話公司、通明電氣公司安排了,徐家的小日子,過得不錯啊。可我聽說徐和生在貧民工場,背著冰臣,私賣藤器、緙絲,侵吞了一些貨款。這個事體,說小也不小,說大也不大,我呢,也不想聲張,報了官,就不好辦了。冰臣啊,你就私下里敲打敲打他,叮囑他改正就行了。就這事體,冰臣你多操心。兩位多日不見,好好敘敘,我走了。”
留下沈壽和余覺面面相覷。
余覺一下又一下拍著太師椅的扶手,像在敲木魚,篤,篤,篤,搖頭,嘆氣。
沈壽說:“徐和生,怎么會做這種事?”
徐和生的母親吳媼,曾經是沈家的幫傭。當年余覺狂追沈壽時,就拜托吳媼做媒。兩人的紅娘,有事相托,不能不幫。徐家人口眾多,收入微薄,生活清苦,沈壽對他們一直很同情,幾年前,找機會在張謇面前說情,把徐家父子都安排了工作。在蘇州,徐家和沈家、余家都算是近鄰,到了南通,兩家一直有走動,關系密切。現在出了這種尷尬事情,張謇確實不便出面處理。余覺憤憤道:“真是丟臉!看來,只有我來做惡人了。”
沈壽說:“你也別急,跟徐和生說的時候,委婉點。他也是個明白人,應該一點就懂的。”
余覺不耐煩地說:“徐和生要是個明白人,還做這種爛事?”
余學慈正好進來:“余爸爸,媽,你們大人也在背后說人壞話啊?徐伯伯怎么啦?”
余覺沒好氣地說:“去去去,小鬼丫頭懂什么?別摻和大人的事體。”
余學慈白他兩眼:“哪個要管你們大人的爛事!我走了,去傳習所找大姨和粹縝姐姐玩去。”
沈壽吩咐濠陽小筑的廚子上街買菜備酒,中午留余覺吃飯。又從房里取了八塊大洋,想想,又加了兩塊,用布包好,交與余覺,說:“冰臣啊,省著點花啊……”余覺把布包捏了捏,說:“這次來,我就是想找張季直談談給你加薪的事,嘿,沒等我開口,他倒好,把個徐和生的麻煩事踢給了我。”
沈壽說:“冰臣,聽我一句勸,休要和嗇公說。不是嗇公吝嗇不給我加薪,你沒來前,他才提此事,我婉言謝絕了。”
余覺氣得跺腳:“你傻啊!他偌大一個家業,還差我們這點小錢?再說了,這么些年,我,給他打理貧民工場,業績有目共睹啊!你,傳習所,規模擴大,學生人數增加,嘔心瀝血,含辛茹苦,不談像當年四川許諾的月薪200大洋,多少也得漲點吧?”
沈壽撫摸著腰腹,悠悠道:“冰臣啊,嗇公創辦女工傳習所,是讓女子能謀求自立自強,而非謀私利。創辦之初,嗇公就承擔辦學經費3000元,以后每年都負責4800元,前年傳習所移建至此,建設費5000元,都是嗇公所出。嗇公雖家大業大,然開銷亦巨,日不暇給,幾番鬻字籌資做公益。新建傳習所當年,建殘廢院和盲啞學校的資金就不夠了,嗇公只得又在報紙上刊登鬻書籌資告示。嗇公以年逾花甲之軀,勞心勞力至此,我怎么可以還給他添亂?”
“這怎么是添亂?我這不也是合理訴求嗎?原先天錫剛生養的時候,你還出資雇了個乳母撫育,現在倒好,我們連個傭人都雇不起,里里外外,都要天錫操勞。這都過的是什么日子啊?”余覺痛心疾首,“想當年,在宮里,慈禧老佛爺真的待我們不薄啊!那時在繡工科,我們倆的月薪幾乎年年有增,從50兩加到了120兩。你看看,多大的差距?還經年不漲!悔不當初,被張季直忽悠了來,誤入塵網中,一去四五年,真該去四川……”
余覺嘟嘟囔囔,喋喋不休,像個多嘴了老娘們,而沈壽沉默不語,眼神空蒙。她的思緒,穿越光陰的塵與土、云和月,愛與恨、情和怨,看見10多年前,自己在京城的風光和落寞,看見了8年前,在江寧的熏風里,自己與張謇開啟的不解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