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陳策如此嚴肅且認真,一個一個的便全都安靜了下來,生怕錯過什么重要信息,再做出錯誤的決定。
“官巷口有幾家高麗商人開的商鋪酒樓,那里有著大量的糧食。
之前圣公曾派人接觸過他們,然后他們交出了一些。
但是高麗人狡猾,他們還私藏了一批糧食,就藏在官巷口的酒樓和商鋪中。”
說到這里,陳策將音調稍稍拔高:
“你們知道的,高麗小國,畏威而不懷德。
與之前宋遼之間左右橫跳首鼠兩端,更是跟著遼國對我們指指點點。
如今北方的遼國已經步入遲暮,這高麗商人卻還在想著從咱們手中收購糧食反哺殘遼,實在是欺我漢民太甚!
我覺得,與其讓他們把糧食運到大遼資助遼人,不如咱們自己留下,只要有了這些糧食,你們以后就可以一天吃三頓,而且每日還能吃到肉!”
當最后那句每日可以吃到肉之后,人群頓時便響起了一陣的沉重呼吸。
陳策說完,稍等了片刻。
等眾人都回過神來之后,便全都火熱的看向了陳策。
“現在,你們的選擇是?”
......
官巷口位于衙前街的最西端,緊鄰著便是吳山。
南邊是運司河與鹽橋運河的交匯處,與對岸的轉運使司衙門遙遙相望。
夜幕下。
運河兩側掛起了五顏六色的花燈。
大抵是上元節將近,這里又沒有受到太多兵禍的波及,便一直保持著一絲喧囂。
此時緊鄰著轉運使司衙門的一處水灣里,有兩三條用繩索串聯的烏篷船正微微蕩著。
船上亮著微弱的黃光,在夜幕下猶如一點燭火般,微弱的幾乎滅掉。
“陳略,計劃已經失敗,指揮使已經下達了撤退命令,你可莫要再做什么蠢事?”
油燈下,烏篷的角落里,坐著兩人。
一人年紀很輕,約摸著二十歲出頭的樣子,另一人長得稍顯粗糙,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
陳略撥弄著火盆中的火炭,一絲灰絮縈繞著在火盆里打了一個旋兒。
炭盆上的吊爐咕嘟咕嘟的響著,開始噴出熱氣。
“齊都頭你不是說了嘛,朝廷的大軍已經南下,想來用不了多少時日,便會兵臨杭州,如此正是我等大展身手的時機,又怎能如此草草撤走!”
被稱為齊都頭的中年人不由微怒:
“陳子韜啊陳子韜,別以為你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如今指揮使的命令已經傳了下來,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這不是在和你商量,這是命令!”
陳略丟掉手中火棍,裹緊了身上的冬衣,肩膀處一道刀傷,在燈下隱隱透著猙獰的暗紅。
他不急不緩的拿起吊爐,倒上一杯熱茶,端在了手中。
“要喝的話自己倒。”
陳略招呼向對方。
本來情緒激動的齊姓男子見此陳略還在堅持,只好又嘆了口氣:
“你這是又何必呢?如今方臘已經徹底把控了整個杭州城,要不了多久,這里就會暴露。
你現在又有傷在身,再不走可就真走不掉了。”
陳略點了點頭:
“死了這么多人,就這么灰頭土臉的回去了?”
“不然呢?再刺殺一次?”
“也不是不可以,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
“那就不要說!”
齊姓男子見對方依舊不為所動,繼續苦口婆心的勸道:
“就算你不為自己考慮,但你的那幾名手下你總要考慮一下吧。
他們可都是因為你才受的傷,難不成,你還想讓他們再因你而丟掉性命嗎?”
陳略看著油燈上跳動著的火苗,回了一句:
“他們隨時都可以走。”
齊姓男子愣愣的看了陳略半天,就在對方再次提起水壺的時候,他突然伸手制止了對方。
“你那兄弟救不回來了,不要再......”
“一個廢物而已,真當我是為了他嗎?”
“不是嗎?”
“哼,我只是咽不下這口氣罷了......”
說到這里,他推開中年人按在茶壺上的手道:
“若是全都走了,這杭州城才真的就成那方臘的了。
只要我還在,你們就可以到官家那里吹噓一番,再怎么說也是有功無過。”
齊姓男子眼見勸不動,不由搖了搖頭:
“真是個瘋子!”
之后丟下一包藥材轉身出了烏篷。
陳略撿起一旁的藥材,嗤笑著呢喃道:
“還真是虛偽啊,連藥材都準備好了,還說是為了勸我離開的。”
......
官巷口的一家酒肆二樓。
一身錦衣的青年人正坐在窗戶前望著對面的一處河灣。
濕冷的涼風灌進窗戶,吹得青年人微微瞇了瞇眼睛。
這青年不是別人,正是李家贅婿——程軒
這時,他身旁一臉橫肉的壯漢拱手道:
“郎君,咱們什么時候動手?”
程軒從窗外收回目光,淡笑著說了一句:
“繼續等。”
壯漢似乎很怕程軒,便拱手道:
“郎君,要不要再多叫些人手,萬一對方拼死一搏的話,我怕傷到郎君。”
程軒想了想,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道:
“那接觸陳家大郎的幾人可知來路?”
壯漢搖了搖頭:
“幫里的兄弟并未見過,興許是鬼市里的那伙人。”
程軒手指敲打桌面,凝眉沉思:
“鬼市?”
“是的郎君,鬼市之前曾出現過一伙江湖人,打的旗號好像是北方來的。”
程軒微微頷首,嘴里低聲呢喃道:
“北方來的?看來這陳家大郎招惹的人還不一般呀,不會是來搶生意的吧?”
壯漢一聽是來搶生意的,當即就有些急了:
“郎君,那咱們現在要不要......?”
程軒冷冷的瞥了對方一眼,那壯漢嚇的立馬就閉上了嘴巴。
“真是蠢貨!黃雀不做你爭著當蟬,簡直比我家泰山還蠢!”
“小的也就是說說,說說......”
程軒冷哼一聲,剛想讓店家再沏壺熱茶,不料這時,對面河灣處有幾道人影緩緩上了岸。
“看來不是搶生意的,那就可能是......幫手了。”
想到這里,他對著站在一旁的壯漢道:
“走吧,殺豬開始。”
......
“新羅寶堂,呵~這愛吹牛皮的習慣,看來還真是他們的傳統啊,還寶堂,等會就讓你們變墳場。”
陳策帶著五六人,站在冷清且昏暗的街道口,他望著面前這個門楣高懸的商鋪,嘴角勾起了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