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確定。

這要真是火油的話，那后果可就嚴重了。

這時的火油雖然沒有后世那般提煉的精純，但是只要沾上，那也是很難撲滅的。

陳策又看了看那高臺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不由脊背一陣的生寒！

這要是再配合火藥的話......

想到這里，他的心臟狂跳不已，身子也在不經意間顫抖了一下。

看來布下這局的人目標不止是方臘。

只要按照上述所說實施的話，這一擊怕是能將方臘以及起義軍的高層全都一起消滅！

他平復下內心的驚濤駭浪，長呼了一口氣，開始在心里盤算著事情的種種可能性，以及會對自己產生多大的影響。

這里雖然距那高臺有些距離，但若真如他猜想的這般，他們肯定也會受到波及的，甚至在暴亂之下，他們甚至會被這烏泱泱的人群給踩死。

“怎么了？”

一旁的方凝見到陳策露出些許異樣，不免開口詢問。

陳策不確定那高臺下具體有著多少火油，亦或者說那火油其實并沒有多少，只是高臺上銅鼎的助燃劑罷了。

但是他不敢賭，更何況身前這位公主若是腦子一熱再想著登臺的話，那自己這個隨行醫官豈不是也要身陷險地？

思及此處他微微拱手：

“公主有沒有覺得這里的氣味有些像火油？”

“火油......?”

方凝聽到這話，稍稍用鼻子嗅了嗅，然后點了點頭：

“很像。”

說完后，她像是突然明白了陳策的意思，隨即轉頭看向了前方高臺。

“你的意思是......這里有人想要行刺圣公？”

陳策搖了搖頭：

“可能是我猜錯了。”

可一旁的方凝卻不這么認為，只見她神色凝重，眼中似有怒火在燃燒。

“那就去確認一下。”

“那公主這邊......”

方凝眉頭一皺：

“此事干系重大！不能驚動他人，你快去。”

陳策苦笑著點了點頭。

沒想到自己好心提了一句，倒霉的居然是自己。

看來下次還是不要多嘴的好......

他放下藥箱，小心的擠在人群中，時不時的觀察著地面。

這里之前是州衙前街，數日前他和章覺還在這兒砍殺了許多的起義軍，沒想到數日后的自己，竟也混在了起義軍中。

“還真是時也命也......”

他在心中略微感慨了一句。

好在此時眾人的目光全都匯聚在州衙門前的位置，因此他并沒有費什么功夫就擠到了高臺腳下。

這高臺之下全都是新鋪的青磚，縱橫交錯間，縫隙中夾著一層灰白色的細砂。

他用鞋子在地上蹭了蹭，細砂被踢開后，頓時泛出墨色粘液，其中伴隨著一股濃郁至極的刺臭味。

也就在這時，他的身子不知是被誰猛推了一把。

登時撞在了身旁的幾人身上。

“哎呦~”

“你他娘的眼瞎呀！”

“擠什么擠！再擠老子剁了你！”

幾名頭戴紅巾渾身煞氣的男子猛地推開陳策，一臉兇相的看著他，那樣子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架勢。

“抱歉，抱歉。”

“哼！趕緊滾！”

可能是這幾名男子也不想在這時惹出什么亂子，只是隨意喝罵了兩句后便不再關注陳策。

當然了，這里的小插曲并未驚動太多人的目光。

不過遠處一名頭戴紅巾的中年漢子，側首間卻剛好瞧見了這一幕。

只見他眉頭微微蹙起，盯著陳策看了半晌后，臉上閃過一絲陰狠。

接著他一把推開身前之人，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陳策自是沒有注意到廣場邊的中年漢子，因為此時的他已經被高臺后方擺放的木石驚的呆愣當場。

只見架在高臺旁的上百根空心竹下，墨色油脂已經浸透了白色砂石。

顯然這竹子里面灌滿的全是火油！

由于這里是基臺的背面，幾乎沒什么人光顧，所以很難會被發現。

最為關鍵的是，一側緊挨著高臺地基的地方，零散的擺放著數塊大條石。

這些石頭的后面擺滿了黑色陶罐，密密麻麻不下數百，上面皆被大量砂石和松木所覆蓋。

它們就這樣看似隨意的堆放在這兒，但剛好可以遮擋住后方火油的填充口不被發現。

“這......這是怎么做到的？”

他呢喃著很是不解，這時他又想起今日在修義坊遇到的那幾輛奇怪牛車。

當時那奇怪的味道簡直就是松油枝混雜著火油的臭味，與這里簡直如出一轍。

“圣公萬歲！天下永樂！”

“圣公萬歲，天下永樂……”

人群突然爆發出震耳的山呼聲，拉回了陳策停滯的思緒。

此時他得趕緊回去，將這消息告訴方凝。

然而他才剛轉過身子，便瞧見自己身后，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位面相兇惡的中年漢子。

那人見陳策瞧見了他，便也不再繼續小心翼翼。

于是，他的嘴角扯起了一絲嘲諷。

“沒想到，你這狗官居然會出現在這兒？”

陳策汗毛驟然炸起。

他只覺得眼前這人很是眼熟，但又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見過。

然而就這下一瞬，那漢子一把朝著他這邊就抓了過來，陳策趕忙側身躲開并喊道：

“你是誰！你認錯人了吧？”

那漢子冷哼一聲：

“哼！你就是化成灰，老子都記得你！”

說完，他直接一腳踹在了陳策的小腹上。

陳策閃身不及時，頓時被他踹了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那漢子晃了晃腦袋，也不想繼續戲耍陳策了，此時圣公的登基大典已經開始，他必須馬上了結了對方。

不然，若是被人看到，自己在這圣公登基的關鍵時刻殺人，那結局可不會很好。

想到這里，他狠狠地啐了口口水。

“呸~

直娘賊的！你還真會躲！”

接著他鏘的一聲，拔出了腰間的那柄樸刀，對著陳策的脖頸就砍了過來！

就在陳策見到那把樸刀的一瞬間，他的瞳孔猛然放大。

這一刻，他總算是想起自己在哪里見過對方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在州衙門外被章覺打跑的那個摩尼教的首領。

好像叫什么方炎。

說時遲那時快，對方根本就不給陳策細思的時間，眼見著那柄寬厚樸刀就要落下，陳策心中涌現出一絲瘋狂。

只見他一把抓起身后的松油枝，猛然扔向了對方。

砰的一聲木枝被劈成木屑散落開來。

而與此同時，一柄短刃便貼著方炎的側臉而過，帶起了一道血色弧線！

“啊！”

方炎吃痛的瞬間驚呼一聲，趕忙用手擦了擦臉，看著手掌上鮮紅的血跡，登時雙眼圓瞪惱怒的一聲大喝。

“你找死！”

方炎咆哮著欺身而來，這一刀卻比之前那刀更快更狠。

陳策往后連退了好幾步，身子也隨之撞到了身后堆砌的條石！

陳策看著對方那橫斬而來的刀刃，眼中卻沒有絲毫的慌亂，反而帶著一絲譏諷。

如他所愿，他成功激怒了對方。

那方炎雖有不解，但刀勢依舊不減分毫！

陳策淡然一笑，吐出兩個字

“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