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遼東轉(zhuǎn)運(yùn)使，都指揮僉事，節(jié)制遼東兵馬，監(jiān)官一應(yīng)軍務(wù)，廣寧城參將——陳靖之。

這么長的名頭，其中最有含金量的，當(dāng)屬都指揮僉事一職。

畢竟，其他的都是臨時性的差遣，但是指揮僉事，卻是實打?qū)嵉倪|東實權(quán)人物了。

從一個小小的蒲河城百戶官，升任指揮僉事，不過區(qū)區(qū)一個月時間。

如此飛速的躥升速度，就算是當(dāng)年的李成梁，也是難以望其項背。

也難怪萬歷自嘲說紫禁城四處漏風(fēng)。

因為第二天一早，昨夜御前問對的內(nèi)容便已經(jīng)開始在四九城中喧囂塵上了。

“你們說，這個陳靖之，是什么來頭，這官運(yùn)亨通，如此這般的迅速，簡直就是扶搖直上，武曲轉(zhuǎn)世啊！”

“科爾沁一行，你去斬了范文程，再殺女真貝勒，促成大明和科爾沁之間的聯(lián)姻，等回到京城，你也可以受到皇上漏夜接見......”

“聽說，在科爾沁時候，那草原明珠海蘭珠，還對這位陳大人，很是欽慕呢......”

“有這等事？”一時間，眾人都圍了上來，四九城的百姓，最是喜歡討論貴人們的桃色密事，尤其是涉及天潢貴胄的。

畢竟，海蘭珠可是和五皇孫定下了姻親的。

“我堂姐的丈夫的表弟，是在錦衣衛(wèi)辦差，他當(dāng)時便跟著去了科爾沁草原，親眼見到的，那海蘭珠數(shù)次進(jìn)入陳靖之帳中，兩人孤男寡女，相處一室，做什么，那不是不言而喻？”

“嘖嘖嘖......”

“竟然如此膽大包天？”

“廢話！若是沒有膽子，怎么敢在御前開口，不帶一兵一卒，北上遼東？”

“說到遼東......薩爾滸死了數(shù)十萬人，開原鐵嶺尸體堆積如山，整個沈陽城以東都被韃子所占據(jù)，那么多的營屬，騎兵，還有炮營都丟了，如今只有陳靖之和楊漣兩人北上，如此匆忙，又有什么用呢？”

“說的就是，那陳靖之也就算了，有軍功在身，那楊漣一介文孺，雖是清流，但是韃子可不管你是清流還是奸佞，一刀下去，腦袋都要搬家！”

酒樓上，眾人議論正酣時候，一行寥寥數(shù)人，官道上馭馬疾馳而去，朝著朝陽門而去。

此刻，皇宮內(nèi)院，冬暖閣。

“皇上，陳靖之和楊漣，已經(jīng)出發(fā)趕赴遼東了，”盧受弓著腰，為皇帝研磨著濃墨。

“嗯，”皇帝只是輕輕嗯了一聲，半晌再無言語，但是其手中凌亂的筆觸顯示出其內(nèi)心的焦躁和不安。

啪嗒！

半晌之后，萬歷直接將畫筆狠狠的擲在地上：“召韓爌進(jìn)宮！”

“陛下，太子殿下一直在外面候著呢，”盧受低著腰，低聲提醒道：“要不......”

“他來干什么？”萬歷沒由來一陣無名火：“還來給朕添堵？”

“奴婢這就叫太子回去，”盧受趕忙跪地。

“算了，”萬歷擺擺手：“正好，韓爌來之前，讓太子陪朕說說話，也是好的。”

不多時，偏殿之中。

太子朱常洛面帶惶恐之色，向著自己的父親，萬歷皇帝行大禮：“兒臣拜見父皇！”

“太子今日過來，可有要事？”萬歷皇帝飲了一口熱茶，只覺得看到太子的時候，牙痛又加重了幾分。

“兒臣聽說，遼東事急，且楊大人已經(jīng)北上，特地來請示父親，能否讓兒臣前往太廟，為社稷祈福，為父皇分憂，”朱常洛站在那里，身子瘦弱，兼內(nèi)心對萬歷的畏懼，看起來畏縮至極，毫無太子之勢。

萬歷看朱常洛如此作態(tài)，心中失望更甚。

至于祈福？

有個屁用啊！

“有時間，多讀讀書，不要胡思亂想，朕的那兩個皇孫，如今都到了讀書的年紀(jì)，朕過兩日派人選兩個老師，為皇孫授課......”萬歷深深吸一口氣：“若是沒有意外的話，明年，科爾沁的公主將和朕的一位皇孫結(jié)親，你可要好好替朕教導(dǎo)孫子，不要荒廢了。”

“兒臣領(lǐng)旨！”朱常洛聞言面露喜色，趕忙領(lǐng)旨。

畢竟，父皇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對自己有過主動的交代吩咐了。

這次，和科爾沁的聯(lián)姻，也側(cè)面說明自己的太子之位，是越發(fā)的穩(wěn)固了。

“至于去太廟祈福的事情，”萬歷語氣頓了頓，才繼續(xù)道：“讓欽天監(jiān)挑一個時間，你便代替朕去吧。”

“兒臣領(lǐng)旨，兒臣一定不辜負(fù)父皇的期望！定將此差事辦好！”

不多時，朱常洛一臉喜色的離開了。

萬歷只是默默搖搖頭，心中對于這個太子，依舊是一百個看不上！

“皇上，韓爌到了，”盧受從殿外走了進(jìn)來。

萬歷端起茶，慢飲了一口：“召。”

不多時，君臣見禮，萬歷賜座。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萬歷開口，便是悵然之言：“朕記得韓卿是萬歷二十年的進(jìn)士，一晃，已經(jīng)二十七年過去了。”

“臣已經(jīng)老了，但是陛下，若是能稍加振作，則天下中興，仍是指日可待！”韓爌的話，沒有絲毫的做偽，目光炯炯。

“今日不說這個，”萬歷搖搖頭：“朕找你過來，是另外一件事。”

“朕打算給兩個皇孫挑選幾個老師，你覺得呢？”

“皇上考慮的是，”韓爌聞言面露喜色：“圣明莫過于皇上1”

這么多年了，皇上終于是想通了？

不再和群臣慪氣了？

“皇太子長子聰慧敏銳，但是心思跳脫，需要稍加引導(dǎo)，才能成才，而太子第五子，稍顯驕躁，心思不定，需要多加磨練心性，”萬歷靠在龍椅上，語氣越發(fā)的沉重：“朕御極天下近五十載，實在是不成什么事，如今自感覺大限將至，也想為后來人留下一點希望的種子，韓愛卿，你可記好了？”

“皇上！”

韓爌直接從凳子上滑落在地上，雙膝跪地，雙眸帶淚。

“至于遼東事，盡人事聽天命，”萬歷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若是陳靖之真的可以力挽狂瀾，真給他一個遼東便宜行事之權(quán)，也無不可，為了遼東安穩(wěn)，再造李成梁，也不是不可為之事。”

“陳靖之，當(dāng)不至如此，”韓爌低著頭，輕聲回話。

“韓卿，你不懂，”萬歷搖著頭，眸中帶著某種看透世情的情緒：“他那種人，絕不是一個安分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