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月下相知

未央宮的銅漏尚未滴盡三更時分，小五卻像被什么拽著后領似的再次拐進永興坊的曲巷。今夜的月色薄得像張蟬翼，斜斜披在小麗窗欞上，她正把那張染血的曲譜折成紙鶴，指尖輕捻處，殷紅的字跡竟滲出點點暖意。

“你該查那些被燒焦的賬本。“她沒抬頭，金錯刀在手中劃過時濺起細碎銀光，在檀木盒上勾出新紋路。小五這才注意到她腕間的鐵鏈連著窗框，銹蝕處沁出新鮮血痕，像極了昨夜琴弦上的露珠。

“昨夜失火的三家商號都販過西域馬料。“他下意識摸向繯刀柄，卻發現刀鐔上沾著焦糖般的碎屑，那是他從火場邊緣抓來的證據。小麗突然輕笑，轉身時額間金步搖掃過他緊繃的喉結：“軍爺緊張什么？奴家這鐵鏈是爹傳下的，專防酒后失言。“

院角的鐵海棠突然簌簌作響，遠處朱雀大街傳來巡夜犬狺狺低吼。小麗突然抬手按住他攥刀的手背，冰涼的溫度透進掌心：“平康坊的花魁宴，你若來，奴家便唱支沒摻毒的曲子。“她袖中滑出半枚燒焦的馬蹄鐵，指甲輕刮處，鐵屑下露出微弱的金光——正是西域汗血寶馬蹄鐵特有的紋路。

“城西馬廄昨夜也失了火。“小五盯著那半枚馬蹄鐵，喉結滾動著，“燒死的馬夫說看見穿藕荷色裙子的人影……“話音未落，小麗突然握住他沾著鐵屑的手，指尖繞過他掌心老繭，直抵命門：“軍爺不信奴家會殺人？“她嗓音突然轉為沙啞，“那日我被賣進教坊時，也是這樣攥著燒紅的鐵鉗，求人開恩呢。“

風突然裹著焦糊味撲來，小五瞥見院墻外掠過黑影。小麗突然把那沒寫完的曲譜塞進他懷中，紙頁上新填的詞句尚有余溫：“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她突然笑得清冷，“明夜戌時，興慶宮外的胡姬酒肆，有樁生意或許需軍爺的手。“

話音未落，巷口突然傳來雜沓腳步聲。小麗突然在他手背上印下一枚帶著鐵腥味的朱砂印，轉身時裙擺掃過那未滅的燭火，半截染血的曲譜飄飄蕩蕩，落在她腕間鐵鏈與青磚相接的豁口處，那里正沁出一線新鮮的血跡。而巷口火把照亮的瞬間，小五看見她的影子與墻角的鐵海棠重疊成怪異的形狀，像只展翅的暗紅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