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lán)衣社隱匿辦公室,所有人都等待著黑夜的來臨。
電訊科曾明義提出肚子痛,在地上直打滾。
科長茍亞方嚷嚷起來,“你媽肚子痛,也不選一個時辰,今天有任務(wù),你毛病犯了?!?
茍亞方對副站長劉光明說道,“劉副站長,還不送去看看,萬一死了咋辦?要不,請示一下唐,代站長?!?
劉光明不高興地翻著眼睛,看著樓頂,“老子還沒死,怎么就輪到一個代站長在頭上拉屎了?不用請示。茍亞方,你陪曾明義去,快去快回?!?
劉光明說完,把腿擺到了桌子上,哼起了小曲,哼著小曲還不過癮,站起來,跳起了探戈,“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喝完了這杯,……來來來,”
劉光明故意把男聲壓低成尖利的女嗓,他不滿意唐笑,也不招惹唐笑,可就看不慣唐笑的作派,“老子像她家那樣開銀行,干什么軍統(tǒng)?哪天死都不曉得。”
這站長什么級別?周忠誠死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大校,聽說很快就是少將了。她一個小女子,就代行站長之職,劉光明當(dāng)然不服。
茍亞方扶著曾明義離開上海站,轉(zhuǎn)過了兩個弄堂,確認(rèn)后面沒有跟蹤,茍亞方才進(jìn)了電話亭,曾明義站在電話亭外‘看風(fēng)’。
茍亞方拿起電話就說起了麻利的日語,粟豐隱藏在墻角看了個明白,粟豐迅速沒入夜色,走到雜貨鋪,看四下沒人,進(jìn)了上海站,將所見報告了唐笑。
曾明義和茍亞方也隨后回到了上海站。
唐笑突然宣布,“今晚任務(wù)取消。這個地方已經(jīng)不安全了。愿意走的,跟上特別行動組,馬上撤離。如不愿撤,就在這里等死吧?!?
劉光明雖人到中年卻并不持重,“老子不走,今兒,死,也就死在這里。想跟著唐代站長的,滾快一點。若愿跟著我劉光明,留下來?!?
唐笑再一次勸說,“劉副站長,我無意到你們上海站。你不必對我有敵意。我再跟你說一遍,你不走,今晚會死在這里。”
劉光明絲毫不在意,“唐,副組長,我就愿意死在這里,以身殉國。”
唐笑大吼一聲,“行動組,馬上逮捕曾明義和茍亞方?!?
曾明義和茍亞方見事不妙,“我們是劉副站長的人。”
劉光明看著兩人,“什么我的人?我們都是黨國的人。唐,副組長,既然他們不愿跟你走,你何必強人所難?!?
唐笑直呼,“曾明義和茍亞方已經(jīng)投敵,如果你阻止特別行動組執(zhí)行逮捕任務(wù),我連你一起逮?!?
“哦唷,唷,我好怕怕唷?!备S劉光明的人,持槍和特別行動組對峙起來。
唐笑喊道,“仁至義盡。愿意跟我走的,跟上。我們撤?!弊叩缴虾U鹃T口,唐笑說道,“執(zhí)行特別行動組南京命令,通敵者,殺?!迸e手開出兩槍,高聲說道,“阻殺通敵者,以通敵者論,殺?!?
他們剛走不久,鬼子的憲兵就圍了上海站,劉光明正在打麻將,憲兵沖進(jìn)了屋。
劉光明和上海站剩余人員,盡數(shù)被鬼子逮捕。
江焱沒有退路,《江山萬里圖》是他帶回來的,又是在他的手里丟失。天皇密旨‘滅國之戰(zhàn),重在殺心’,也是他向影佐禎昭口授。也就是說,只有他和影佐禎昭兩個人是知情者。
《遠(yuǎn)東國際新聞》,報道:“滅種族,滅文化,滅根脈,以至滅國”,實際上是‘滅國之戰(zhàn),重在殺心’的另一種表述,直接點明了殺心的實質(zhì),影佐禎昭為什么那么緊張?或許,殺心的細(xì)目已經(jīng)在影佐禎昭的手里。
從鬼子的燒,殺,搶,掠來看,這個所謂的‘殺心’計劃,事實上已經(jīng)在實施過程中,對東北三省中國人的集體清除,焚燒沈陽故宮和商務(wù)印書館,搶奪《江山萬里圖》等重要文物,搬走東北的工廠和煤炭等資源,強制推行日語,……這一系列動作,不是殺心,是什么呢?
再者,以鬼子特工的精細(xì)風(fēng)格,他們對佐藤家的歷史知道多少?對母親的經(jīng)歷知道多少?如果母親真是鬼子特工的話,她會死在東北的大火中嗎?幾天幾夜的大火,一切都變成了灰,被戰(zhàn)火逼迫離開,他,并沒有見到被焚燒的家人遺骨。
不管母親是否還活著,他,是否也是被影佐禎昭設(shè)計了呢?
大和民族,信仰強者,他越是辯白推脫責(zé)任,越會引起影佐禎昭懷疑,他于是選擇了不妥協(xié)。
在中國的面前,島國民族的心態(tài),根子上自卑矮小,越是指出日人的缺陷,影佐禎昭越是在意。
這就是南京越是退讓,他們越猖狂。
這就如東北的戰(zhàn)況和眼前的淞瀘戰(zhàn)況:東北軍二十多萬人,不戰(zhàn)而退,鬼子猖狂之極。淞瀘之戰(zhàn),鬼子九萬多人,十九路軍五萬多人,硬是把航空母艦在背后的鬼子打得通過國際社會調(diào)停,希望停戰(zhàn)。
江焱不妥協(xié),讓影佐禎昭的追責(zé)不了了之,還委以重任,并丟給了他地下文物儲藏室的鑰匙,這種信任,江焱相反不安起來。
櫻之千鶴向文化偵查處的人介紹江焱,“各位,停一下手里的工作,這位是你們新來的處長佐藤教授?!?
然后將處里的人介紹給江焱,“這位是清水三秋,這位是賀順次郞,這位是百惠子……”
梅機關(guān)里還有行動處,經(jīng)濟處,政治處,稽查處,協(xié)調(diào)處,總務(wù)處……花樣繁多,江焱覺著也就是一個處,‘搶奪處。
李仕群到洗手間清洗影佐禎昭的潑墨,看著臉上淌下的污水,就如看見了自己的人生,洗不干凈了。
不論他如何努力,影佐禎昭都不會信任他,他也不奢求這份信任,彼此為外族,心理,情感的隔離,永遠(yuǎn)不會融合。
除了利用,什么都沒有。
他除了相信利用,什么也不相信。
他的母親和他一樣,一生都生活在黑暗中。開始是一個顯赫人物的外室,后來這個人物突發(fā)變故,母親帶著他,生活沒了著落,就到了青樓。
他,就是在聲色交易的地方長大。在他的眼里,這個世界除了利益交換,什么都沒有。
他就這樣,從做革命黨的聯(lián)絡(luò)員開始,選擇成了共產(chǎn)黨員,地下交通站被毀,在復(fù)興社(軍統(tǒng)前身)的威逼利誘下,他到了復(fù)興社。
從藍(lán)衣社,他又混到國民黨中央組織部黨務(wù)調(diào)查科,也就是中統(tǒng)(CC的前身)。
這時,櫻之千鶴找到了他,給出了誘人的美色和價錢,他,又到了76號。
他只信仰權(quán)力,誰的利益最大,就跟誰干。
他把這個世界看得很透,特別是眼下的亂世,有根槍就是大爺;在十里洋場,有把斧頭也能殺出天地。
如果被人利用的價值都沒有,就是活到頭了。
他在影佐禎昭面前卑賤如塵,在江湖中卻俠肝義膽,周旋于青幫,洪幫,蘇俄情報販子,美麗堅情報販子之間……
影佐禎昭這種人看似張狂,沒有他李仕群,影佐禎昭就是一個瞎子。
他的臉洗不干凈,污水流滿水池,這個世界,有多少人的臉洗得干凈呢?
這不,他又買到一條消息,知道了CC在租界的隱匿地點,他帶著76號特務(wù),悄無聲息地趕到,并實施了包圍,呂向紅卻還在抽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