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以為生活已經糟透了，沒想到，命運還有更狠的招數在后面等著他。而這一刀，來自他曾經最信任的人。

事情的起因小得可憐，可能只是個天大的誤會。

也許是一次課間，夏海子站在窗邊發呆，目光無意間掃過走廊，正好看到林薇和她的男朋友張揚在說笑。

也許是林薇把新買的、看起來很貴的手機忘在課桌里，林海值日收拾時，出于好奇（他從沒用過這么好的手機）和一點點對過去的懷念（林薇以前也愛跟他分享新東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亮晶晶的屏幕。

這些再平常不過的瞬間，卻被扭曲成了災難的源頭。

點燃導火索的，是林薇的男朋友張揚。他為了在哥們面前顯得厲害，或者是為了徹底把林海這個“窮酸鄰居”從林薇的世界里踢出去，在一個很多同學都在的匿名QQ群里，編造了極其惡毒的謠言。

匿名用戶(張揚)：

“爆個大料！高一X班那個夏海子，就是又矮又窮那個，是個死變態！天天偷拍我女朋友林薇（隔壁班花）！惡心吐了！”

>匿名用戶(李強或張浩，王濤跟班)：**“臥槽！真的假的？太惡心了吧！他還干啥了？”

>匿名用戶(張揚)：“何止偷拍！聽說他還跟蹤林薇放學，在她家樓下鬼鬼祟祟轉悠！嚇死人了！”

>匿名用戶(張揚)：“林薇親口跟我哭的！說她放在課桌里的私人小東西有被人動過的痕跡！除了這個心理陰暗的窮鬼還能有誰？！”

>匿名用戶(張揚)：“大家小心！離他遠點！看他就不是好人！有圖為證！（貼了張夏海子低頭走路，故意拍得猥瑣模糊的照片）”

這些可怕的謊話像野火燎原，瞬間燒遍了整個年級。截圖在無數同學的手機里瘋傳。

“你看群里沒？林海居然干這種事！”

“真沒想到他是這種人，好可怕！”

“離他遠點，變態！”

林海走在校園里，感覺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變了，充滿了鄙夷、厭惡和恐懼，像看一堆骯臟的垃圾。他的心像掉進了冰窟窿。

最讓林海心碎的是林薇的態度。當他在樓梯口遇到林薇時，他鼓起勇氣想解釋。

“林薇，我…”

林薇猛地抬起頭，眼神像兩把冰冷的刀子，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深深的恐懼！她像看到什么臟東西一樣，迅速后退一步，緊緊抱著自己的書包。

“別靠近我！”她的聲音帶著顫抖，然后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那眼神，比王濤的拳頭、比爸爸的皮帶，更讓夏海子感到刺骨的痛和絕望。他感覺心臟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了。

更讓他心死的一幕發生了，放學時，張揚故意摟著林薇的肩膀，下巴抬得高高的，用一種勝利者加施舍者的、充滿優越感的眼神斜睨著夏海子，從他對面大搖大擺地走過。

事情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不知道是有人查出了IP地址，還是有同學看不過去匿名舉報了，那個在群里散布謠言的匿名賬號，被實錘證明就是張揚本人！這個消息像顆炸彈，在班里炸開了鍋。

“聽說了嗎？群里的謠言是張揚自己發的！”

“真的假的？他干嘛這樣？”

“可能是看林海不順眼唄…”

教室里議論紛紛，目光在夏海子、張揚和林薇之間掃來掃去。

這一刻，林海積壓了太久太久的怒火、屈辱和不甘，像火山一樣爆發了！他猛地從教室最后一排那個陰暗的角落站起來，身體因為激動和憤怒抖得像風中的落葉。他不管王濤他們看好戲的嘴臉，也不管講臺上劉老師驚訝的制止。

安靜！林海你干什么！”劉老師呵斥道。

林海充耳不聞。他的雙眼，死死盯住前排——林薇臉色慘白，低著頭不敢看他；張揚則強裝鎮定，但眼神慌亂。

整個教室瞬間鴉雀無聲。

林海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的力氣，嘶啞地喊出來，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血：

“你…你們…”

他停頓了一下，用盡生命般吼道：

“道歉！”

“現在！馬上！給我道歉！”這聲音不大，卻充滿了破釜沉舟的絕望。

他的目光，緊緊鎖在林薇慘白的臉上。心底深處，還殘留著一絲微弱到連他自己都唾棄的、卑微的期望：期望林薇能有一點點愧疚，能意識到那些謠言差點殺了他，能想起一點點他們小時候的情分……哪怕，她只是嘴唇動一動。

現實給了他最殘酷的耳光。

林薇的嘴唇哆嗦著，眼神驚恐地在張揚和夏海子之間來回躲閃。張揚臉上的驚慌只維持了一秒，迅速變成了被當眾揭穿的惱羞成怒，接著是強硬的傲慢。他“騰”地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瞪著林海。

“道歉？道什么歉？！”張揚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虛偽的“委屈”和憤怒，他手指幾乎戳到夏海子鼻子上，“就算…就算那帖子是我發的又怎么樣？那還不是因為你自己的行為鬼鬼祟祟？！你整天偷看林薇，眼神惡心吧啦的，誰知道你打什么歪主意？！”

他轉向全班，聲音更大，試圖拉攏人：“老話說得好，‘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自己要是堂堂正正，別人能說你嗎？！”

他又轉向林薇，聲音“溫柔”下來，帶著誘導：“薇薇，你說是不是？該道歉的是他！他是不是嚇著你了？讓你害怕了？”他故意拍了拍林薇緊抓著他胳膊的手。

這番話，顛倒黑白，無恥至極！

而最讓林海徹底心死、墜入深淵的，是林薇的反應！她沒有反駁張揚一句！在張揚話音落下的瞬間，她像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把頭埋得更低，雙手更加用力地死死抓住張揚的胳膊，身體幾乎縮進張揚懷里，徹底避開了林海那絕望到近乎哀求的目光。

她的沉默，她的動作，比任何語言都更響亮地宣告：她相信張揚！她認為夏海子有罪！

“呵…呵呵…”夏海子喉嚨里擠出一陣干澀、空洞、充滿了無邊荒謬的笑聲。他緩緩轉頭，看向周圍：王濤和李強、張浩一臉看好戲的興奮和嘲笑；大部分同學或冷漠轉頭，或眼神躲閃；劉老師皺著眉頭，一臉厭煩。

沒有公道。沒有正義。沒有道歉。只有張揚的狡辯和林薇的沉默，像一場公開處刑。

他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像個可笑的小丑！居然還奢望道歉？奢望公平？奢望林薇念舊情？他真是蠢透了！在這個世界，像他這樣又窮、又弱、連為自己說話都不敢的人，活該被冤枉！活該被踩在腳下！他的憤怒和委屈，在別人眼里，就是可憐蟲的哀嚎，是個笑話！

終于放學了。林海沉默地收拾書包，像一具行尸走肉。走出教室的路，漫長而冰冷。背后的目光和議論像冰冷的針。

“道歉！快道歉啊矮子！”王濤怪腔怪調地學他。

“變態還有臉要道歉？真不要臉！”鄙視的聲音傳來。

林海低著頭，麻木地走著。身體的疼痛（背上的傷，臉上的腫，肚子的絞痛）似乎都感覺不到了，只剩下徹骨的冰冷。推開家門，等待他的，或許是爸爸的怒吼。但他已經感覺不到多少害怕了。

夜深人靜，林海蜷縮在冰冷的床上。媽媽的咳嗽聲和爸爸的鼾聲是唯一的背景音。白天的憤怒和絕望，像潮水般淹沒了他。

‘道歉？林海，你真傻。’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腦子里回響，‘你以為你那點尊嚴值錢嗎？在他們眼里，你就是垃圾！’

‘林薇？她的心早被張揚的漂亮話和名牌貨買走了！我們十幾年？屁都不是！’

‘張揚贏了。他隨便說幾句謊話，就把我毀了。林薇的沉默…就是最后那把刀，把我釘死了！她讓我看清了：誰強誰有理！新的比舊的好！像我這樣的廢物…’那聲音變得無比尖銳，‘活該被踩在泥里！一輩子翻不了身！’

恨！像火燒！恨張揚的惡毒！恨林薇的虛偽！恨王濤的狠！恨所有人的冷眼！但最痛的恨，是對自己！恨自己為什么這么弱！恨自己為什么還抱有期待！恨自己像個傻子去要道歉！

‘林海，你活該！’這個念頭，像毒蛇，在死寂的黑夜里，一遍遍啃噬著他。月光冷冷地照在他臉上，映出一道未干的淚痕，世界一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