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的中學生活,看不到一絲陽光。家里總飄著燒糊的飯菜味,而學校,那個別人口中的青春樂園,對他而言,只是個冰冷的斗獸場。他是里面最弱小的獵物。
他又矮又瘦,背有點駝,舊校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總帶著一股洗不掉的怪味。這副模樣,成了班上“小霸王”王濤和他幾個跟班最好的欺負目標。王濤仗著爸爸在鎮上有點小權,整天帶著人耀武揚威。
比方說體育課后,“矮冬瓜!”王濤叉著腰,惡狠狠地罵道。
旁邊的跟班李強和張浩立刻哄笑起來:“聽見沒,不長眼!”
夏海子死死咬著下嘴唇,嘗到了血腥味。他不敢抬頭看王濤兇狠的眼睛,更不敢還手。反抗?那只會換來更狠的毒打。他只能縮著脖子,像只受驚的鵪鶉,心里拼命喊著:“快走吧,快走吧…”腿上火辣辣的疼,這淤青就是他沉默的代價。他恨自己窩囊,可更怕的是更慘的下場。
回到教室,夏海子心里七上八下地拉開自己的課桌抽屜。心猛地一沉……
“哇!什么味兒這么臭?”前排的同學捏著鼻子喊。
“喲,海子,今天又收到啥‘大禮’了?”王濤故意大聲嚷嚷,臉上滿是幸災樂禍,“喲,夠別致的,哈哈哈哈哈!誰對你這么好?”
林海的手指氣得發抖,臉漲得通紅,感覺全班的目光都像針一樣扎過來。他默默拿出掃帚,喉嚨像被堵住了,他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除了默默忍受這份惡心和屈辱,他不知道還能怎么辦。這沉默,在王濤他們看來,就是軟弱可欺。
數學課上,戴著金絲眼鏡的劉老師點名叫夏海子回答問題。黑板上的題目像天書,他根本看不懂。
“林海!這道題答案是什么?”劉老師聲音冷淡。
林海僵硬地站起來,低著頭,臉憋得通紅,手心全是汗。
“老師,他懂啥呀?腦袋空空!”王濤在下面怪聲怪氣地喊。
“就是,笨死了!”李強跟著起哄。
教室里響起一陣壓抑的嘲笑聲。
李老師皺了皺眉,不耐煩地瞥了夏海子一眼,那眼神像看一堆垃圾:“坐下吧!浪費大家時間!王濤,你們幾個也閉嘴!”這輕飄飄的呵斥,更像是在嫌夏海子惹事。夏海子明白了,在這個學校里,老師不會幫他,他是孤零零一個人。
放學的鈴聲,對林海來說,只是從一個牢籠走向另一個更可怕的牢籠。
家里,媽媽病得很重,虛弱地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臉色蠟黃。爸爸呢?生活的重擔——媽媽的藥錢、工作的煩心事——還有喝不完的便宜酒,把他變成了一座隨時會爆發的火山。一點點小事,就能點燃他的怒火。夏海子,就成了他唯一的出氣筒。
比方說夏海子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半杯水就會惹爸爸博然大怒
“小畜生!眼睛長褲襠里了?!”爸爸的怒吼像炸雷,“水不要錢?!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你在家當大爺敗家?!”話音未落,沾著油污的皮帶帶著風聲抽了過來!
“啪!”一聲脆響,重重打在夏海子背上。
“?。 绷趾L鄣脩K叫一聲,背上火辣辣的疼。但更疼的是爸爸眼中赤裸裸的厭惡,仿佛他不是兒子,而是仇人。
每一次挨打爸爸通紅的眼睛,只有無比的暴怒,還有憎恨,隔壁房間媽媽微弱的哭求著“別打了……求求你……別打孩子……”可這聲音太輕了只能讓爸爸打的更重,反而讓爸爸打得更兇。家,對夏海子來說,只剩下皮帶聲、咒罵聲和媽媽的哭聲。他覺得自己像垃圾,是家里的累贅。
但在林?;野档纳罾?,曾經有一點點微光——鄰居林薇。
他們從小一起在破舊的巷子里長大。夏海子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林薇偷偷把一塊硬糖分給他一半,那是他吃過最甜的東西。在他挨完打躲在小巷角落哭的時候,也只有林薇會默默遞給他一張皺巴巴的紙巾。
但上了中學,林薇像變了個人。她越長越漂亮,穿著好看的新衣服,身邊總是圍著幾個家里有錢、打扮時髦的同學,尤其是那個叫張揚的男生,穿著名牌球鞋,頭發弄得油亮。夏海子和林薇之間,好像隔了一條看不見的河。林薇見到他,不再像以前那樣笑著打招呼,眼神也變得躲閃,匆匆就走開了。
林??粗洲焙蛷垞P他們在走廊有說有笑,心里有點失落,但也理解。他像角落里的一棵小草,而林薇,已經像朵盛開的花,移到了陽光更好的地方。他只是沒想到,這點小小的失落和距離,會變成一場毀滅他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