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百花羞公主當真可憐，竟被擄走囚禁了整整十三年。”元仲華嘆息道。一旁的高湘與她同聽著高澄講述的故事，兩人都忍不住紅了眼眶，為那寶象國公主的遭遇深深惋惜。

“那寶象國國王不是一國之主嗎？”高湘性子更急，抹了抹眼角，不解地問道，“他怎么不派兵把那個黃袍怪趕走？就眼睜睜看著女兒受苦？”

高澄耐心解釋道：“因為那黃袍怪是法力高強的妖怪啊，凡人的軍隊如何能敵？寶象國國王縱有千軍萬馬，也是有心無力。”

而一旁的段韶，雖未從故事開頭聽起，此刻卻也深深沉浸在高澄所講的故事中。只是他的關注點與兩位感性的女子截然不同。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一個名字牢牢抓住了——齊天大圣孫悟空！

僅僅聽完孫悟空大戰黃袍怪這一回，段韶就對這個桀驁不馴、神通廣大的猴王著了迷。尤其那根能隨心變化、威能無邊的如意金箍棒！可長可短，橫掃千軍！

段韶此人，平素就極愛打聽八卦，對神鬼志怪、奇聞異事更是興趣濃厚。劉義慶的《世說新語》、干寶的《搜神記》他早已翻來覆去讀過不知多少遍，但從未有哪個故事能像高澄此刻所講這般，讓他如此心潮澎湃，欲罷不能。

“子惠！前面的故事呢？”段韶回過神來，急切地追問高澄。他此刻算是徹底明白了，為何高湘和元仲華會對這位表弟如此推崇備至——肚子里有這等精彩絕倫的貨色，誰不佩服？

眼見這平日瀟灑的表兄竟露出如此“低聲下氣”的求知模樣，高湘被逗得咯咯直笑，心中得意：讓你方才還看輕我阿兄！

話說阿兄自從挨了父王那一百軍棍之后，確實像換了個人似的。

不僅對她們這些弟妹和顏悅色了許多，不再端著世子架子，肚子里更仿佛裝進了千般故事。

高澄人本就生得俊朗非凡，如今談吐又這般有趣，高湘是越來越喜歡自家這位兄長了。

她甚至覺得，阿兄能有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全賴父王那一百軍棍的“功勞”。

此刻，她正暗自琢磨著，要不要也找個由頭，給那個悶悶的二弟高洋，也來上這么一百軍棍，說不定也能“開竅”？

“阿——阿嚏！”遠在別院的高洋毫無征兆地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他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茫然四顧，渾然不知自己那位“親愛”的二姐，正盤算著如何讓他屁股開花。

而聽到段韶的追問，高澄也沒料到他會對這故事如此癡迷。

高澄清了清嗓子，目光似不經意地掃過段韶手里那本小冊子，慢悠悠道：“哎呦，這前面的故事啊……我這記性一時有些模糊了。怕是得親眼見著那一百人的齊整軍陣，才能靈光一閃，慢慢想起來嘍……”

“阿惠！你放心！”段韶立刻心領神會，神情懇切，連“表兄”的身份都搬了出來，“回去我立刻著手，定幫你把那百人精銳招募齊整！你千萬千萬要給我好好講完這個故事！”

“好說，表兄！”高澄見魚兒已然上鉤，爽快應承，“待你辦妥，我便將這故事細細編寫成冊，到時頭一個給你看！”

“那便多謝阿惠了！”段韶喜上眉梢，隨即想起一事，好奇問道，“對了阿惠，你這故事若成書，還叫……叫那個《師尊被綁九九八十一次之后，我們終于修成正果》？”他記憶力極好，清晰記得高湘之前提的就是這個頗為怪異的名字。

“呃……”高澄聞言，臉上難得地泛起一絲紅暈，低頭沉吟片刻，果斷道，“自然不是！”

“那叫什么？”段韶追問。

“《西游記》！”

高澄朗聲答道，擲地有聲。

“好名字！”段韶贊道，至少比什么師尊被綁八十一次好多了，緊接著他又問道，“那這著書之人，署名為何？渤海王世子？高澄？”

眼見段韶對小說如此熱衷，高澄心思電轉，瞬間又想起了那個胎死腹中的“報紙”計劃！或許日后可以在上面連載小說！至于署名嘛……

“大魏車神！”

高澄昂起頭，故作一副高深莫測狀。

“車神？！”段韶聞言，雖不明覺厲，但聽著就氣勢非凡，不由得深深點頭，“聽著……頗有威勢！”

段韶抬頭望了望天色，日頭已西斜。“子惠，天色不早了，今日來得匆忙，還未拜見姨母，我先告退了。”他惦記著禮數，準備去拜見高澄的母親婁昭君。

“正好，我也該去給母妃請安了，同去吧。”高澄應道。

“我也去！我也去！我要去看六弟！”高湘立刻雀躍地湊了上來。

“那……我也一同去吧？”元仲華輕聲說道。婆婆婁昭君待她如親生女兒般疼愛，情誼深厚，雖然早上已請過安，她還是想再去看看。

“好，那便一同去！”段韶笑著應允。

于是，四人一行，浩浩蕩蕩朝著婁昭君居住的內院行去。

內院暖閣中，婁昭君正一臉溫柔地輕拍著襁褓，哄著幼子高演入睡。

想起上一個兒子高洋那副不甚討喜的容貌，她當初連喂奶都不愿親力親為。如今又得幼子，起初也提心吊膽，生怕再如高洋那般。幸而高演漸漸長大，模樣倒也周正，并未顯出異常，她心中才稍定。

“母妃！母妃！”高湘清脆的聲音由遠及近，打破了室內的寧靜。

婁昭君微感頭疼——好不容易才把高演哄得將睡未睡，這丫頭一嚷，眼見小兒子眉頭一皺，小嘴一癟，就要醒來哭鬧了。

她抬眼望去，只見段韶、高澄、元仲華、高湘四人已聯袂而至。

婁昭君直接掠過風風火火的高湘，目光落在段韶、高澄和溫婉嫻靜的兒媳元仲華身上，臉上頓時露出驚喜的笑容。

“拜見姨母。”段韶恭敬行禮。

“兒臣（兒媳）見過母妃。”高澄與元仲華亦一同行禮。

婁昭君欣慰地點點頭，剛欲開口寒暄，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驟然響起！

她循聲望去，果然看見高湘正伸著手指，笑嘻嘻地逗弄著被吵醒的弟弟高演。

眾人目光齊刷刷射來，高湘動作一僵，臉上露出一個尷尬無比的笑容。

“母妃，我說是六弟是自己醒的您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