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出府
- 犬子蘭陵王,我不靠臉吃飯
- 少天人
- 2249字
- 2025-06-29 20:56:08
“阿惠郎君,此舉當真可行?”元騭立于榻前,語帶猶疑,目光掃過高澄略顯蒼白的臉,仍是不放心,再次確認道。
高澄正由婢女小心換藥,聞言只是慵懶地舒展了下身體,牽動傷口時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旋即恢復一派從容:“你只管按我吩咐行事便是?!?
元騭默默頷首應下,目光卻不由自主落在高澄腰背那片猙獰的紫淤上,終于忍不住問道:“阿惠郎君,這傷……究竟如何落得?今日便急著出門,身子可還撐得?。俊?
高澄試著活動了下筋骨,雖仍有隱痛,行動卻已無大礙。“無妨,”他輕描淡寫地揮揮手,“前些日子不慎墜馬,一點小傷罷了?!?
話音未落,他已推開欲上前攙扶的家奴,徑直起身,步履雖緩卻異常堅定地走在了前頭。
“難得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閑,出去透透氣罷。”他步履不停,又側首對緊跟身側的元騭道,“正好,待會兒你也給我說說,鄴城近來有何新鮮事?”
“是?!痹s應聲,心中卻掠過一絲異樣,高澄今日的言行,似乎與往日大不相同。
一行人剛行至院中,高澄便瞧見角落里一個沉默的黑胖身影。他唇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意,揚聲喚道:“二郎,過來!”
高洋循聲望去,見是高澄,臉上霎時掠過一抹驚詫。他不敢怠慢,快步上前,對著高澄便是恭恭敬敬一禮:“拜見大兄?!?
禮畢,高洋又微微側身,向元騭同樣鄭重行禮:“拜見常山王?!倍Y數周全后,他便垂手侍立一旁,再無言語,像一尊泥塑的菩薩。
高洋這副萬年不變的悶葫蘆模樣,反倒激起了高澄的捉弄之心。
“走吧,”他語氣隨意,仿佛只是臨時起意,“今日你沾了常山王的光,隨我們一同出去尋個好館子,吃頓好的?!?
這突如其來的邀請,讓高洋直接愣住了,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惶惑:“阿兄…這…我…”
“怎么?”高澄挑眉,故意揶揄道,“怕我擺的是鴻門宴?”他自然理解高洋的惶恐,畢竟這弟弟被冷落輕視慣了,自己驟然示好,任誰都會疑心。為免顯得突兀,他特意將元騭也拉下了水。
說話間,高澄眼角余光不動聲色地瞟了元騭一眼。
元騭何等機敏,立刻心領神會,含笑接話道:“二公子,本王的面子,總該賞幾分薄面吧?一同前往如何?”
“不…不是!阿兄…我…我…”高澄那句“鴻門宴”直擊要害,嚇得高洋舌頭都打了結,臉都憋紅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去!我去!”
高澄瞇眼打量著高洋這副手足無措的樣子,一時也辨不清幾分是真惶恐,幾分是偽裝。他見好就收,語氣放緩和了些:“好了二郎,莫要耽擱,走吧?!?
高洋如蒙大赦,亦步亦趨地跟在高澄身后,心頭卻如翻江倒海:大兄自挨了父王那頓家法后,性情竟判若兩人?難道……棍棒底下真能打出孝子來?這念頭荒謬得讓他自己都心驚。
高澄此刻可無暇揣摩高洋的心思。困在王府這些時日,那些寡淡無味的吃食早已令他味同嚼蠟,偏生還不能顯露半分。今日好不容易尋著由頭,定要出去大快朵頤一番!
三人步出王府,身后家奴簇擁,劉桃枝更是寸步不離,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馬車早已備好,三人登車,車輪轆轆,朝著城中首屈一指的“醉仙樓”駛去。
晉陽乃高歡經營多年的軍事重鎮,市肆繁華遠遜鄴城,娛樂酒肆本就不多,而這醉仙樓,恰恰是高澄名下的產業。
車廂內,元騭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對面閉目養神的高澄。數月不見,這位世子殿下的轉變著實令人費解。往昔的高澄固然天縱英才,卻也鋒芒畢露,行事張揚無忌,何曾有過今日這般溫潤內斂、兄友弟恭的模樣?
再聯想到高澄身上的傷處,那傷口紫青一片,怎么可能是墜馬,分明是棍傷。
元騭心中已隱約有了答案——能在渤海王府如此懲戒世子之人,唯有那位了。他心下了然,面上卻愈發沉靜,只當渾然未覺。
馬車微晃。高澄饒有興致地不時卷起車簾一角,目光投向窗外街市。元騭神色泰然,唯有夾在中間的高洋,顯得心事重重,坐立不安。
車窗外,晉陽的街景徐徐展開:行色匆匆的商賈,沿街賣力吆喝的小販,以及……
那些蜷縮在角落,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流民!
高澄的目光驟然凝固。他久居王府深院,縱使聽聞過南北朝亂景,也遠不及此刻親眼所見來得震撼。
晉陽已是北方重鎮、相對富庶之地,竟也有如此多的流民!那千里之外,烽火連天的焦土之上,又該是何等凄慘光景?
元騭察覺到高澄的異樣,亦循著他的視線望去。看到那些流民,他輕輕一嘆,語氣帶著幾分沉重:“連年兵燹,民生凋敝,流離失所者……竟已多如過江之鯽了么?”
高澄心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與不忍,正欲吩咐車夫加快速度,想著盡快趕到醉仙樓,或許能弄些食物周濟一二。
“快些!”他沉聲下令。
車夫應諾,揮鞭催馬。然而,馬車疾馳不過片刻,車身猛地一晃,驟然停下!
“何事?”高澄眉頭一皺,揚聲問道。
車夫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傳來:“世子殿下,前…前面好像有人鬧事,堵了道!”
幾乎同時,劉桃枝已策馬貼近車廂,一手穩穩按在刀柄之上,銳利的目光射向前方,沉聲道:“殿下,前方確有騷亂?!?
高澄心頭一凜,猛地掀開車簾。只見前方街道已被黑壓壓的人群圍堵得水泄不通。
人群中心,一個身著粗布衣裳的中年漢子蜷縮在地,痛苦呻吟。一名鮮卑軍士正手持馬鞭,劈頭蓋臉地抽打!旁邊一個瘦小的女孩哭喊著撲上去想護住父親,卻被另外幾個滿臉獰笑的鮮卑軍卒死死拽住,動彈不得。
“呸!爺們兒在前線替你們這些漢狗賣命,吃你幾個破餅是看得起你!還敢啰嗦?”那打人的軍士啐了一口,罵罵咧咧。
地上那漢子忍痛哀求:“軍爺…軍爺開恩吶!吃幾個餅子小的不敢有怨言,可…可您幾位日日來拿,小店專供軍爺也供不起啊…家里…家里實在揭不開鍋了…”話音未落,那鮮卑軍士更是怒不可遏,抬腳狠狠踹在漢子心窩上,污言穢語不絕于耳。
目睹此景,一股無名怒火瞬間直沖高澄頂門!他眼中寒光乍現,對著車外按刀待命的劉桃枝厲聲喝道:
“去!把他們分開!”
“就說——”
“本世子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