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像屏障隔開了流雨觀和外面的蒼茫山脈,一身黑衣的付夜航靜靜地站在回廊上觀雨。
雨,云,在這滂沱中融為一體。雨龍在云海中怒吼,它帶著那大雨瘋狂地擊打著萬物,仿佛要吞沒一切。
樹林在大雨下似乎搖搖欲墜,付夜航轉身離去。
浸云峰位于唐國西南部,群山環繞,煙云繞城,絕云流水劍法便于此創立。相傳,絕云流水劍法是由浸云觀開觀鼻祖林吟懷所創,他觀察浸云峰雨云的形態和雨勢,機緣巧合下自創了一種劍法——《絕云流水》。這劍法曾名震一時,習者如云,一時間被稱為江湖第一劍法。人人皆是雨客,江湖亦如流云怒水,激蕩人間。
可世事無常,在一場慘劇后,三大宗門受創,最嚴重的便是這絕云流水宗——宗主暴斃,其后代包括整個浸云觀無人幸免。絕云流水劍法的絕云劍法一時間后繼無人,直到一位劍士冒著生命危險取回了絕云劍法的抄本,絕云流水宗中的流雨觀才憑此重新自立門戶。
付夜航一直不明白,他對這劍法的適應力平平無奇,修為也毫無亮點,為什么義父要將他送往這個老劍宗門?作為子規閣閣主,他清楚魏鵑不會憑關系讓他進絕云劍法宗,可是他始終覺得義父此舉有問題。
不過作為外人養子,他還是懂得如何閉嘴,不爭不搶的。
每次浸云峰的雨龍來時,他都會在回廊上看一會雨,不為什么,只是為了靜心。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感受到一點絕云流水劍法的真諦——若即若離,于心一體。
今日,付夜航總感覺有什么不對勁,右眼皮不時跳動著。這讓他更加細心留意周圍,他很弱,字面意義上的弱。如果沒有過人的觀察能力,他也不會如此精通察言觀色。
師兄師姐們今天要冒著雨去圍獵一個妖邪,只留下他一個人在這觀內留守。走之前還在觀里下了法陣,防止有其他妖怪偷襲。
說是怕偷襲,可師兄師姐們的眼神無一不在是說,你這么弱,真怕你不小心死了。
這讓付夜航心里的勝負欲一下燃起,他回到里院,拔出佩劍——“濯塵”,一把古劍,父親唯一的遺物,也是他用過最好的佩劍。
魏鵑在他十歲時把“濯塵”正式托付于他,直到今天,九年過去了。殺父仇人依舊逍遙法外,每當魏鵑安慰他道:“夜航,我會抓出你的殺父仇人,還他一個清白。”
可九年過去了,魏鵑依舊毫無進展,他還是徹底失望了,決定自己親自動手。魏鵑勸不動他,只得將他送到絕云流水宗由林鶴嵐親手栽培,希望成為一個實力強大的劍客,有能力找到殺父仇人并親自報仇。
付夜航不想讓別人看不起自己,那股氣,他咽不下去。
“濯塵”被揮動,空氣穿過劍身特殊的構造,發出類似流水的響動,付夜航稱之為“流水音”。
只有付夜航才能靈活自如的讓“流水音”發出其作用,擾亂敵人的五感和視線。但是作用有限,一是付夜航的實力不足,即使有“流水音”加持也不敵師兄師姐們嫻熟靈活的劍勢,二是這“流水音”屬于靈術,付夜航的靈力修煉欠缺,很容易因為靈力透支導致氣力衰弱。總結下來,還是自身條件太差了。
付夜航不是個玩物喪志的白癡,他只是不喜歡習武,若不是父親的暴斃,他現在應該會成為一位詩人或者當一個小吏。不過,那都是以前了,現在的付夜航一心只想著變強,成為像父親一樣的強者,能夠保護自己的后人不受惡人侵擾。
隨著“流水音”的輕輕顫響,付夜航使出了絕云流水劍法,“濯塵”在付夜航手中緩緩起舞,劍法靈活多變,點刺回防,回身解攻,付夜航竭盡所能地完美出招。“濯塵”的每一次揮出,都會甩出幾滴汗水,
兩個時辰過去了,付夜航才慢慢停下,胸部不斷起伏。付夜航長舒了一口氣。
“今天的速度比上次快了一點,但如果超越不了師父的話,就無法出師。”付夜航喃喃自語道。
沒錯,絕云流水宗出師的條件就是讓師父和徒弟過招,誰先將對方的發帶斬斷,那誰便贏了。若是徒弟贏了,便可以出師,成為內門弟子。相反若是師傅贏了,那徒弟必須再練一年,直到贏為止。
付夜航現在的速度已經比師兄師姐們都快了不少,但是只有付夜航清楚,這些根本不夠。他曾親眼看見過師父出手,劍鋒無影,宛如暴雨梨花。
其次,他的力氣不夠,劍刃交鋒時很有可能會被師父打脫手。這幾乎是付夜航致命的缺點,他為此日夜苦練,師兄師姐們還在枕中大夢時,他已經負重往返于浸云峰一趟有余。
現在,他算不上強者,但也可以和師兄師姐們過兩招了。你來我往,他竟可以在三招內將林鶴嵐的大弟子制服。
不過距離出師,他還有一段路要走。
那就是學習靈操,修煉靈力,充盈生氣。
想到這兒,付夜航的心頭忽然一股寒意上頭,渾身汗毛豎起。
有危險。
這是付夜航下意識的第一個想法,他猛地回身,看向回廊處的陰影。
黑暗中,仿佛有個人影站在暗處,一動不動地凝視著他。這讓付夜航頓時心中警鈴大作。
“誰?!出來!”付夜航強壓著寒意,大聲喊道。
回應他的不是聲音,而是幾道道寒光——幾把飛刀向付夜航刺去。付夜航眉目一凝,揮劍將飛刀擊飛,“流水音”激蕩在小小的里院中。
那人影受“流水音”影響,身形一晃,付夜航抓住機會,提劍閃身向那位不速之客刺去。
“濯塵”迅速有力地咬中暗處的身影,付夜航聽見“刺啦”一聲,才忽覺不對,定睛一看,這是個布人!
付夜航連忙收劍后退,可為時已晚,那布人已經抓住了付夜航的衣袖,那布人慘白的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
“抓住他啦~魏閣主~”
那布人的話讓付夜航頓時一驚,他手上的動作不由得停滯了一刻。布人趁機抓住了付夜航的手,付夜航反應過來,一腳蹬在布人的小腹上。布人被這一腳踹開了個口子,可布人反倒嘻嘻一笑,手一松,像液體一般滑出了回廊。
付夜航正欲追出回廊,卻又停住了腳步。他的腦中還回蕩著方才布人說的話,這讓他遲疑不定。
義父雖不像外人看起來那么高尚,但絕不是那種做出大逆不道的事的人,他相信魏鵑。
但是那布人為何會說出那句話?這讓付夜航起了疑心,他暗自決定要查明真相。
夜風獵獵,帶著潮氣的風吹來了另一個人的氣息。正在思索中的付夜航敏銳地回過身,看向回廊。
一位白衣男子站在回廊上,他瞪大了雙眼,看著他的師弟對他散發出來的殺氣。這讓他頓時對付夜航有些陌生,他的眸子里迸發著不亞于師父的威壓,林熙華顫了顫喉頭。
“夜航,不,你到底是誰?”
那一夜,無人入眠。
那雨龍依舊發出陣陣怒吼,大雨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