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荒原的邊緣盡頭,大林國與唐國的邊界就沿著邊關鎮石綿延不絕,蕭瑟一片。渺無人煙,草枯葉凋。
一白一黑兩個身影緩緩行走的這莫蘭關口,他們自林國而來,尋找其中一人的親人——他已經消失近一年,卻無絲毫音訊。
“這個國家的新都在大安城,我們到那里去還需要些盤纏,遙。”黑衣男子輕聲道,但他的聲音冷冰冰的,像極北之地的寒風。
“是這樣嗎,那就到莫家村里的鏢局接些鏢賺點盤纏吧,正好那是我們的必經之路?!泵麨檫b的白衣男子柔聲回應道,他取下一直背著的琴——“挽陵”,那是他的貼身樂器,也是武器。
“挽陵”柔美的琴身被遙托起,他輕輕拂弦,茫茫荒原響起了陣陣弦音,如過畔晚風,徐徐地灑滿這片原野。
遙閉目凝神片刻,隨即睜開雙眼,那遮目下如靜水的眸子閃過一絲警惕。
“北斗星偏西方向,三人,有刀和弩。已經對準我們的頭和手。”遙輕聲道,幾乎沒有動嘴唇。他自然地回過頭,看向仇陳。
“留活口,切勿殺生?!边b特意叮囑道。
仇陳聳了聳肩,掩面笑出了聲。
“這可比直接殺了更難啊?!?
眨眼之間,他的手上多了兩把砍刀和一把精制連發弩。他轉頭朝遙笑了笑。
遙點了點頭,便讓仇陳把武器放下,朝那個方向招了招手,喊道:“下次別做這種事了,這條路上走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說罷,他和仇陳轉身離去。
兩個時辰過去了,遙和仇陳在荒原盡頭看見了唐國最北的關口,也是唐國大將軍莫嘯沙的出生地——莫家村。
一個大大的木制招牌被斜斜地插在地上,上面寫著莫家村三個大字。上面的旗幟隨風飄揚,遙看見了接應他們的線人,那是他們偷渡到唐國,讓他們知曉唐國情報的得力助手。
遙遠遠地朝線人揮了揮手,仇陳則無視了線人的回禮。他們加快了腳步,風沙也隨著步伐飄揚。
線人名叫易言,是子規閣的一名謀士。
子規閣,禮士名門,廣納賢才,為各方勢力出謀劃策,收取錢財,捐納貧苦。閣規極簡,僅有八字:禮義廉恥,知行為賢,但卻是大多數子規閣成員畢生難達的境界。
而這易言謀士雖談不上圣賢,但也是慎禮重義之人。因此遙選擇了他做線人。
“厭公子,你們二位來得正好,我們趕上了鏢局最后一趟鏢子。”易言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易公子,我們的盤纏不足以支撐我們到達大安城,恐怕要先賺些盤纏,才能出發,我們眼下只能就此別過了?!边b輕聲道,他微微鞠躬以示歉意,“等到了大安城,我會想辦法和子規閣聯系你。如此唐突,還請諒解?!?
仇陳也默默點了點頭,手卻從始至終放在腰側的佩劍“來武”上。
涼風習習,吹動著眾人的鬢發。
易安謀士微微欠身,開口道:“原來如此,不必為此抱歉,應該是易安未考慮周到。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此別過了,如有其他不便,還請稟告閣主,他會盡其所能幫助二位?!闭f完,易安謀士便行了別禮,匆匆離去。
片刻之后,厭生遙朝仇陳開口道:“時候不早了,先找家客棧歇歇腳吧,盤纏的事明日再說?!彼焐险f著,卻用手勢告訴他:易安謀士有問題,他被替換了。
仇陳頓時心領神會,朗聲回應:“我去去就回?!?
仇陳與厭生遙擦肩而過,暗中觀察著四周的情況。
這莫家村人煙稀少,住戶也稀稀拉拉的分布在小山丘上??煽拷茦堑牡胤絽s人聲鼎沸,酒客如云。
可見當地村民村風喜酒,人人都無酒不歡。仇陳見沒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便不再逗留,快步向酒樓旁的客棧走去。
“兩個房間,請問價錢多少?!背痍愰_口問道。
只見那女掌柜臉一紅,嬌滴滴地回道:“哎呀,這位公子好生俊朗,今日就便宜公子一兩銀子吧,三兩即可?!蹦桥乒駥賹崨]有見過如此挺拔俊朗,眉骨清冷的美男子,一時間連說話都有些吞吐。
仇陳面無表情地欠身致謝,隨手把三兩花銀擺在桌上,那女掌柜眼疾手快,連忙捂住那幾兩銀子。
女掌柜低聲道:“我的祖宗啊,客官,現在異國人不得入境,你這樣不是等于把自己的人頭擺在上面了嗎?公子快快收起,銀子我不收了,這房間就當是我顧大娘請你的。”
仇陳略微驚訝,隨后禮貌地微笑了一下,感謝道:“謝謝姐姐今日相救,仇陳必定銘記于心。”他輕輕收回了那印有仇國國印的花銀,收進里衣。
那顧大娘擺了擺手,轉身進了后廚,順便把房間木牌遞給仇陳。
仇陳點頭稱謝后,出了客棧,恰巧遇上厭生遙,他提著兩包吃食和一罐酒正準備去找仇陳。
看見仇陳后,厭生遙笑了笑,提起手里的東西朝他晃了晃。
“看!今晚給你的犒賞!”
“不是說盤纏不夠用了嗎,怎么……”
“那酒樓的姐姐見我用的是林國的雪銀,看我可憐,就送我了啊~”厭生遙笑嘻嘻地和仇陳來到客棧的房間,靠著窗戶飲酒吃菜,看邊關煙火人間氣。
仇陳望著這莫家村,一邊回想起過去,一邊行于這旅路。
想著想著,他笑了。
剛剛來到唐國就發現線人有問題,看來這里也不是絕對安全,不過仇陳并未太過在意。過去的陰謀他和厭生遙一起面對過,盡管有犧牲,莫大的犧牲。
只是現在,他想好好享受這場路途,找到厭舟。
殺死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