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出去的趙國慶看著一個勁兒往外走的堂哥，不免搖搖頭。

“哥，咱去縣農辦？”

“不，我們去韓大哥他家。”

趙國慶一下就來了精神，看來堂哥跟韓毅主任這師兄弟的關系倒是不錯，都能直接上人家門了！

多走動走動，關系才會越來越好。

而且認識一個縣農辦的主任只會有好處，不會有壞處。

目前鵪鶉養殖不像種糧食和生豬養殖有國家補貼，萬一以后銷售和防疫環節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還可以借著堂哥跟韓主任的關系找找人幫忙。

“哥，那別急啊！”趙國慶連忙拉住了他，又說，“咱倆既然要登門拜訪你師兄，空著手去總歸是不好的，要不咱倆去買點東西帶上？”

趙亞軍想了想，“那去看看有沒有什么水果或者罐頭買點？”

“嗯，這得買點。還有，你跟我說說韓師兄這人到底啥脾氣？有沒有什么喜好？比如抽不抽煙，喝不喝酒什么的？知道什么都告訴我！”

趙亞軍看著一臉堆笑的堂弟，心里琢磨著幾個月沒見堂弟，這變化的有些太大了吧？

公社書記就已經是隊里人一般能見到的最大領導，到現在他都記得堂弟前兩年看到公社書記那緊張的樣子，現在面對一個縣里的領導竟然絲毫不怵還有些躍躍欲試的樣子？

剛剛在縣畜牧局防疫科，堂弟跟陳實交流也沒了往日的拘謹，反而十分老練，就像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許多年的人一般無二。

還有之前的一些懷疑，讓他不由得愈發好奇。

“國慶，我怎么感覺，你變得我都有些快不認識你了呢？”

剛剛還笑瞇瞇的趙國慶，臉上一片愕然，“呵呵呵，哥，你說什么呢？”

“真的。”

趙國慶看著堂哥緊盯著自己，似乎是要把自己看穿，“哥，你覺得我變了？”

“嗯，變得有些陌生又熟悉。”趙亞軍一字一句的說著，他也很好奇堂弟這到底是怎么了？

有些焦慮的趙國慶下意識的從兜里摸出一支煙，自顧自的點上，沉默了許久。

重新回來以后，他也能察覺到身邊的人對自己有些異樣的眼光，面對最親的人不能解釋一切緣由，只能找些看起來還能說得通的理由應付過去。

“哥，你相信一夜之間驟然醒悟嗎？”

趙亞軍半信半疑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即使是有了更多的肥料使用，糧食的產量上限也就那樣，一輩子也就那樣渾渾噩噩。養鵪鶉這事兒，我在聽說以后，也琢磨了許久，算是一場豪賭。”

趙國慶猛吸了一口手里夾著的煙，半真半假的繼續說著，“窮比膽小更嚇人，所以在結果揭曉之前，我不想給自己留下任何遺憾，不得不做出一些改變......”

哥倆就這么一路走，一路聊，快來到二副食門口。

“時代在變，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農民，沒有哥的學識和眼界，能做的就是搭上時代的列車，在這個黃金年代讓家里不至于因為錢財發愁。人要活，錢要賺，臉面得靠自己掙！沒錢沒背景，打碎了牙......”

聽了一路的趙亞軍，回頭重新打量著這個僅比自己小5歲的堂弟，像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小時候母親生下自己沒多久就離開，大哥十幾歲就去做了上門女婿。

隊里的人雖然沒有明著說什么，但同齡的孩子從來對自己、自己一家都是避而不及的態度，像是見到掃把星一樣，他都能感受到。

沉默、悶頭悶腦、不善言辭成了最好的保護色，當初鉚足勁兒讀書，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出人頭地，將家里從自己身上丟出去的面子，重新撿起？

“哥，支持你。”

趙國慶看著眉眼間帶了絲笑意的堂哥，也跟著笑了起來，“嗯！”

告訴堂哥的這些話，除去知道養殖鵪鶉能賺錢是編的，其他都是他心里的真話。

上一世，他也只是靠著時代和堂哥教的養殖技術小有所成，不是什么大老板也沒有商業帝國，未來的變化之中，他也只知道時代轉變之中的一些節點方向。

要想做第一批吃螃蟹的人，離不開更多人的支持。

堂哥所帶來的價值不只是養殖上的便利，更是未來接觸更高層次的一張通行票，現在或許還說服不了堂哥和自己一起闖，可未來的事誰又說的準？

鵪鶉養殖的窗口期就這么幾年，一旦群眾看到了其中所蘊含的利潤，必然會有一大批人會跟風養殖，屆時養殖又該何去何從？

二副食內，前來買東西的群眾已經沒有剛過春節那幾天多，三個營業員站在一堆，一邊嗑著瓜子，一邊閑聊。

當趙國慶和趙亞軍兩人踏入店內，李春芳呸呸呸的往一邊吐掉瓜子皮，扭頭喊道，“桃子，你哥來了！”

她將“哥”這個字咬的格外重一些，惹得旁邊的兩名女同志咯咯咯的笑著。

正忙著給人拿罐頭的季桃，一回頭就看到三哥和亞軍哥已經朝著自己這么走來，臉上一片潮紅，沒好氣的斜睨了一眼春芳姐，“同志，給，黃桃罐頭0.82/瓶。”

趙國慶也沒著急，靠著柜臺等著買東西的同志付錢，距離下班還有兩個小時，縣城就這么大點地方肯定能趕得上。

“哥，亞軍哥，你們今天咋一起進了城？”季桃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柜臺上的錢，交給一旁的同事，“錢點過的。”

“進縣城辦點事兒，正好需要買點東西，就順便來看看你。”

趙亞軍應了一聲，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季桃，當初的小丫頭現在都成了城里的工人。

“噢~順便啊。”季桃鼻頭微皺，占便宜的時候那小嘴叭叭叭的賊能說，得了便宜又成了呆頭鵝，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那是準備買點什么？”

趙國慶看著桃子這丫頭，驀然臉色有些不太好的樣子，挑眉問道，“咋啦，不喜歡哥來看你？”

“沒誠意！”

旁邊站著的趙亞軍，看這兩人眉來眼去的樣子，似乎是察覺點什么，十分自覺的溜達到了另外幾名售貨員同志跟前，挑起了東西。

“哈哈哈。”趙國慶干笑兩聲，心里估計剛剛肯定是說錯話了，主要是處對象這事兒他也沒太多經驗，壓低聲音道，“那啥，啥時候休假？咱們去把沒看完的電影補上？”

“補你個頭！”頓時羞紅了臉的季桃，壓低了聲音，趴在柜臺上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余光瞥見春芳姐她們正目不轉睛的盯著這邊，又拉開了點距離。

趙國慶哈哈大笑，不準備再逗這小丫頭了，“開玩笑的，哪天放假？哥要是沒事的話，來接你下班。”

“下午就放假。”

“是嗎？這么巧？”

季桃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算算日子，這都上幾天班了？”

稍微想了想，趙國慶笑了笑，扭頭看著已經要好東西的堂哥，回頭道，“那正好，待會兒下班了你別著急走，我跟亞軍哥去辦完事，就來找你！”

季桃看著他跑過去搶著付錢，心里有些好奇他們這是去哪，不僅買了倆罐頭、兩瓶沱牌，還有雞蛋、水果糖，這禮送的夠重的。

堂哥是幫自己辦事，買東西的錢理應由自己來付，趙國慶跟堂哥一樣拿著點東西就往外走，走出門口又跑回來跟季桃招呼一聲，“下午別忘了等我！”

“嗯！”

一想著下班能跟三哥一起回去，季桃臉上布滿了笑容。

“喲喲喲，一會兒皺著眉頭，一會兒又笑的，桃子這是中毒不淺吶。”

“那可不是，下午等我喲~”

季桃看著春芳姐她們幾個打趣自己，將手里抹柜臺的帕子一丟，懶得搭理她們幾個老娘們兒，心里卻越想越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