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慶跟著堂哥一起去往韓毅家里的路上，在經過附近居民區的小巷子，迎面來了三臺呈品字型擺開架勢的自行車。

“叮鈴鈴——”一陣自行車鈴聲響起，三臺自行車絲毫沒有剎車的意思。

巷子就這么大，三臺自行車基本已經將巷子全部給擋住了。

跟在堂哥后面的趙國慶，掃了一眼為首的人，看年紀二十五六歲，嘴里叼著根煙，上身穿著件黑色呢子大衣，脖子上掛著一條黑色的圍巾，下身一條被熨的整齊的西裝褲，腳蹬三接頭皮鞋，晃晃悠悠的騎著自行車。

那派頭，再加頂帽子，有點像上海灘里的許文強。

80年代初期，老百姓能穿得上一雙三接頭皮鞋，那就相當于后世穿著一雙意大利手工定制的皮鞋一樣榮耀，由于是三塊皮縫制而成，因此得名三接頭。

趙國慶回頭看了一眼巷口沒人擋住去路，估計是湊巧碰上了，哥倆懶得跟人起沖突，各自靠著墻邊讓他們先過。

騎在前面的年輕人咧嘴一笑，瞅了一眼穿著一身烏漆嘛黑破棉襖，腳穿黃膠鞋的趙國慶，十分享受這種感覺，繼續搖頭晃腦的往前騎。

跟在他身后的兩名小年輕穿著一身軍大衣，回頭看了一眼兩人手里提溜著的東西，臉上全是鄙夷。

——

“咚咚咚！”

站在嘉陵輪船管理公司旁邊居民區門口的趙國慶哥倆，聽著里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緊閉的院門被人從里面打開。

“你們找誰？”

趙亞軍看著眼前年紀約莫三十來歲的女同志，詢問道，“您是羅玉霞嫂子吧？”

站在門口探出半個身子的羅玉霞，這下更懵了，眼前這個年輕人她一次都沒見過，可對方卻知道自己的名字，還張口就叫嫂子？

“你是？”

“嫂子你好，我們是來找韓毅韓師兄的，我是趙亞軍，這是我堂弟趙國慶！”

“趙亞軍？”羅玉霞念叨了一下這個名字，好像是聽家里那口子提過這個名字，確認道，“是省農學院那個趙亞軍？”

“對，嫂子。”

羅玉霞確認身份后，換上了一副笑臉，“請進請進，快請進！之前就聽你師兄說老師又收了個學生，一直夸你研究能力不錯咧。算起來，我也算你半個師姐！”

“嫂子，您曾經也是柳老師的學生？”趙亞軍好奇的問著。

羅玉霞將兩人引到正廳坐下，一邊給兩人倒水，一邊解釋道，“那倒不是，我跟你師兄都是畜牧獸醫系，只不過你師兄跟你一樣是畜牧專業，我是獸醫專業。我倆的老師都是朋友，所以我說是你半個師姐。”

聞言，趙亞軍點了點頭，畜牧專業下面又有不同的研究方向，他和韓師兄雖然都是師承柳家棟，但兩人分別研究的是家禽學和動物遺傳育種。

堂哥跟羅玉霞聊的內容，剛開始趙國慶還能跟他們一起聊上幾句，可越往后聊涉及的內容就越聽不明白，基本上插不上什么話，只能聽個樂呵。

好在有人陪著聊天時間過的還算快，沒過多久下班回家的韓毅已經到了家門口。

聽到拍門聲的羅玉霞，連忙起身，“你們哥倆喝水，我去看看，應該是你師兄回來了。”

沒過兩分鐘，院子里進來一個推著自行車的中年男人，看年紀應該三十五歲上下，戴著個圓形黑框眼鏡，里面穿著一身中山裝外面披著一件灰呢子大衣，身體看起來瘦巴巴的。

趙國慶轉念一想，這年頭要想看到個胖子確實有些不容易。

撐著自行車的韓毅，看著已經走到門口的趙亞軍，驚喜不已的說道，“師弟，前幾天我在家等你沒來，可算是想起我這師兄了？”

“師兄，我這不是來了嘛，上次省城見面已經是半年前的事兒了。”

韓毅笑呵呵，“那可不是？半年你就給我來了一封信，對了，老師最近可都還好？”

“老師好著呢，經常跟我說讓我好好跟師兄學習學習。”

韓毅哈哈大笑，“老師真這么說？”

“那可不是？”

羅玉霞看著已經快尷尬到摳腳趾的趙國慶，連忙打斷道，“你倆光顧著聊天，家里還有客人呢！”

“嗨，見著同門師兄弟一激動竟然沒注意到。”韓毅懊悔的說著。

“師兄，這是我堂弟趙國慶。實話不瞞你說，這次過來是有事兒找你幫忙的！”趙亞軍也是趕緊介紹。

韓毅看著趙國慶，這兩人眉眼之間倒是有那么一點相似，客氣的說道，“國慶，那咱們就不用那么客氣，要是不介意，你就隨著亞軍一起喊我師兄或者韓大哥都行！”

趙國慶琢磨著自己也叫他師兄有點怪怪的，于是喊了一聲，“韓大哥，你好！”

“好好好，里面坐里面坐，你們哥倆都別客氣。”韓毅說完，又轉頭跟羅玉霞說道，“玉霞，要不你去看看能不能買點肉什么的回來，晚上我們哥幾個好好喝一杯？”

“行，那我去看看，你們先聊著。”

趙亞軍連忙打斷道，“師兄，要不就不麻煩嫂子了，待會兒我還得跟堂弟一起回去呢。”

“那不行，好不容易到師兄家里一趟，飯都不吃，都別想走！”

趙國慶看著如此熱情的韓毅，一點縣農辦主任的架子都沒有，心里也明白這就是堂哥在這，兩人又師出同門才有的待遇，私下見到還是該怎么處就怎么處才行。

“真別！師兄，我這次找你真是有事兒，而且這忙也只有你幫得上。過幾天，我就得回學校上學，去之前不幫堂弟把這事兒解決了，不安心。”

韓毅看著他認真的樣子，也就沒有再說什么，而是問起了他們哥倆到底遇到什么麻煩。

經過趙亞軍簡單的解釋，韓毅也弄清楚了情況。

“還有就是咱們縣防疫......”趙亞軍話都還沒說完，只感覺腳被堂弟踩了一下，疑惑的轉頭看著他，“怎么了？”

趙國慶知道堂哥想說什么，現在的縣畜牧局防疫單位，壓根就沒把防疫工作放在心上。

好歹韓毅也是縣農辦的主任，也算是縣畜牧局的領導之一，當著人家的面打人家的臉多少有些不合適。

“那啥，韓大哥，我跟堂哥商量了一下，想著要是能弄到點新城Ⅳ疫苗最好。”

“這簡單，明兒上午我跟畜牧局那邊招呼一聲就成，Ⅳ疫苗貴是貴了點，效果確實不錯。”韓毅說完，又好奇的問道，“國慶，你這鵪鶉養了有多久了？開始產蛋沒有？”

“還沒呢，現在才在育成期，下個月中旬左右應該就可以了。”

韓毅點了點頭，估計這養鵪鶉是師弟讓他養的，于是說道，“師弟，你讓國慶養鵪鶉，是實驗室那邊已經把養殖技術摸索出來了？”

“還沒呢，這么早往學校趕，不就是老師催我早點去弄這事兒嘛。”趙亞軍頓了頓，又說，“在家養鵪鶉這主意不是我給國慶出的，是他自己想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