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

逐漸西沉的視野中，安青晝金色的眸子閃爍著。

姜羽感覺自己的手臂正發著顫。

“別裝了，你不是安青晝。”

他撇了一眼旁邊的草叢，灌木如此深邃，綠枯朽的要流出水來。

“把我帶到這里來，想要說些什么的話就趕緊吧；我明白的?！?

他頓了頓。

“你如果真的對我有惡意，早在石頭屋那個晚上就可以動手了，沒必要大費周章直到現在?！?

安青晝輕笑一聲。

不，不應該說是安青晝；畢竟，此刻，那個女孩的臉正在緩慢...

融化。

她的金發褪去，細膩的皮膚上滲出粘液來；一股腥咸的海浪味道包裹著灌木，馬匹驚慌逃竄。

一個熟悉的形影從那軀殼下鉆出。

是老修女年輕時候的模樣；她的臉依舊精致，像是西歐古典的畫作。

那些粘液，此刻便如同融化的油畫顏料一般，在她的臉上游動著；表層是如同肥皂泡一般的油膜，這可能也是她能夠任何人模樣的原因。

而在她身后，兩個跟來的衛兵也紛紛開始融化。

“你是怎么認出我的？”

姜羽自然不會說是因為系統。

于是他指了指那縷先前脫落的，黏在鎧甲上的發絲。

“安青晝的頭發質量很好，她從來不脫發，頭發長得也很快?！?

“而且，如果是她的話，估計會猜到我根本不懂騎馬的；那小屁孩會要求我抱住她的腰。”

“...是因為這些瑣碎的事情嗎？”

年輕的人魚往后退了幾步。

她的手中依舊抱著那只機械頭顱，它名為“珊瑚”，姜羽的映像很深。

“確實，我能夠感受到你和那群家伙的不同...所以放心，在問出關鍵信息前，我們是不會殺死你的?！?

她話雖這么說，身旁另外兩只衛兵輪廓的怪物卻是舉起長矛。

她們同樣有著女性特征，但的的確確和先前他在見到的怪物不同：這些家伙不僅能夠直立行走，甚至還懂得使用武器。

“告訴我，那只行李箱是從哪里來的。”

“...我說是撿來的，你信嗎？”

武力威逼下，他撇了撇嘴。

“真是撿來的；那是在一場大雨之后，我在樹林中發現了那玩意兒?！?

“它當時被暴雨融合了一部分魂靈或是記憶...總之是我說不清的奇怪東西吧...”

“它吵著要離開村莊?！?

“是，那么你知道嗎？它如今的記憶去哪里了？”

姜羽搖搖頭。

的確，從啟動了千年蟲穿越時間之后，那行李箱便越來越不活潑了；一開始它還能哼出一句歌謠來，到后來...

它幾乎就如同死去了一般。

而借助系統，姜羽是能夠看到行李箱內部成分的變化的；那東西內部的魂靈在千年蟲結束的一瞬間便徹底消失了。

至于之后它的行為，估計也只是魂靈消失后留下的“肌肉記憶”罷了。

“我不知道；但我明白，它的魂靈消散了，現在那就是一只簡簡單單的行李箱。”

似乎是要證明什么的，他瞇起眼睛，然后高高向著一個方向舉起手。

那是灌木林的深處。

“就在那個方向吧，在一口廢棄的水井里；我能感知到?！?

“你想死！”

女孩身后的兩只怪物瞬間暴起；很顯然，它們被戳穿了秘密。

萬幸的是，老修女依舊是那個老修女；姜羽能夠確認，她的想法覺得非常復雜。

而復雜不一定是一件壞事：往往人不是因為想法復雜才不果斷，而是因為不夠果斷，因為自己也不能確定真正的目標和心意，才被迫變得想法復雜。

她在猶豫，姜羽能看出來。

“你能夠感知到那只行李箱；我可以問問其中的原理嗎？”

“我沒有惡意的?！?

確認了行李箱的方向后，他高高舉起手，再次裝出一副無辜的模樣。

自己絕對打不過眼前著三個家伙；至少不啟動磁帶和泡沫爆破術的前提下絕對打不過。

“...可以?！?

對方稍微思考了一會兒。

“我可以把關于人魚的東西都告訴你，甚至是教會和天文臺的秘密；但你得答應我們一個條件?！?

她瞇起眼睛，姜羽明白，是眼前這個家伙在模仿自己的動作。

“你需要對神發誓，在這次遠征失敗之后，掩護我們進入城鎮之中?！?

“對神發誓？是讓神明來見證這一切嗎？”

姜羽有些發呆。

他再次想起那次關于神的討論：先遣隊的人說，他并不是真正信仰神明，而只是因為見證了太多奇跡和怪物，不得已去創造出“神存在”的理論而已。

對神...發誓...

這是一個無比莊嚴的舉動，姜羽能夠意料到這一點，不過，萬幸的是，發誓的范疇很廣。

“我不知道應該信仰什么...對著褪色之雨發誓可以嗎？”

“可以?！?

這就是他熟悉的領域了；于是他雙手高舉過頭，向著昏沉的天空吶喊著。

大多就是關于誓言的內容，如果沒有完成的話，就被褪色之雨淋三天三夜這樣子。

反正這只是發誓而已。

“...好，至少你展現出了應該有的誠意?！?

出乎意料的，那女孩身后的兩只怪物，在聽見褪色之雨后，表情同樣莊重起來；似乎他發了什么不得了的毒誓一樣。

“我來告訴你...我能夠感知到那只行李箱。”

她深呼出一口氣。

“你應該知道的吧，在成為怪物之前，我曾經是一個被養大的奴隸。”

“我的存在就是為了被你這樣的、犯了事的貴族老爺頂替的；但在你購買我的身份之前，我和他就出了事。”

“他”指的應該就是對方的弟弟吧，那也就是姜羽買下的身份。

“天文臺內藏進了怪物，我和他則被先遣隊的隊長指認為怪物?！?

“我們被殺死，被殘忍地解剖和研究，最后確認了不是怪物后，就丟出了天文臺?！?

“他死了，我卻奇跡般活了下來?！?

“一只怪物剛好和我融為了一體；我的意識占據了它的軀體，我徹底成為了一只人魚，并掌握了使用粘液仿生的能力?！?

“但我一直缺少了一部分東西。”

這就是關鍵了，姜羽瞇起眼睛。

“因為我是經過褪色之雨轉化而來的，因此缺少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而我缺少了一部分東西，我并不知道那部分東西是什么；這就導致我...”

這就導致她無法成為一名使徒，姜羽幾乎是下意識便明白了這一點。

老修女曾經這么說過的。

如果要成為一名使徒的話，生靈就必須認識到自己曾經被神取走過什么。

那一部分就是神感興趣的東西，是用來和神交換的籌碼；而現在...

她在除開自身的殘缺之外，還被褪色之雨洗去了一部分東西。

“但我能夠感覺到那只行李箱。”

“那里面，裝有我的一部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