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毛發蠕動著，在手心。

姜羽感覺到一陣惡心；他甩了甩手，那血跡便如同柳絮般散了出去。

它們在空間中飄動著。

他下意識從口袋中掏出火柴盒，抿出最后一根火把；快速劃出火星，然后姜羽才想起...

先前，在與仿生人對峙的時候，火焰并沒有傷害到這些東西。

“用聲音，孩子；越是動聽的歌喉越有效。”

全身鎧甲的大只佬如此說著；他的鎧甲上，不知何時已經爬滿了深藍，但對方似乎并不慌張，反倒是平靜地提示著。

對于這種東西，他顯然知道些什么。

可，什么叫做越動聽的歌喉...越有效？

姜羽從小就不懂樂理，連簡譜都認不來，更別說是唱歌了；他又會想起老修女那孔洞的歌謠...

萬幸的是，關鍵時刻，他從口袋中摸出了那卷磁帶。

是磁帶幽靈在巨狼胃中留下的那張磁帶，存有一首名《theEndchild》的曲目，并且能夠自動通過磁帶上的改裝裝置播放。

“...”

熟悉的前奏鼓點響起。

恍惚中，姜羽看見那些毛發開始融化；它們如同藍顏料一般，融進人魚的粘液之中，然后緩緩地沉入土壤深處。

成功了，他準備深深呼出一口起來。

但，下一秒，一股熟悉的、腥咸的海風從身后吹來；心中的警鈴再次大振，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到了安青晝身后，然后下意識伸出手臂。

“...”

一陣酥麻；因為失去了疼痛的原因，那感覺相當奇怪。

像是口水雞失去了辣椒和鹽一樣。

他緩緩睜開眼睛，腥臭的海風之中，發現自己擋住的正是一只長滿鱗片的臂膀。

順著那鱗片的反光向后望去，怪物的臂膀之后，卻并非是健全的身體和魚尾；那臂膀直接被無數根藍色毛發鏈接起來，另外一段則是...

先前那張光頭的臉。

“哈哈哈..哈..”

他大笑了三聲，緊接著便是“嘭”的一聲；那腦袋直接飛了出去，姜羽順勢一躲，把安青晝推到了一旁的地面上。

深藍色血跡如雨一般降落，鎧甲大只佬的影子則不知何時已經蓋住了兩人。

他的手中，不知何時正提出一柄巨劍來；那劍厚度像是磚頭，長寬則如同門一般。

剛剛那怪物的腦袋就是對方拍飛的。

“繼續放歌。”

他平靜地命令著。

姜羽于是再次將那磁帶轉開；第一句歌詞響起的時候，漩流修女也終于從顫抖的狀態中逃了出來。

她將一旁修女手中的藍色絲綢幕布取過，蓋在那鏡子上；于是周圍開始紛紛恢復正常。

“反應不快，歌倒是很好聽。”

大只佬這么揶揄了幾句。

他隨后站起身，收集起剛剛那怪物的尸體，依舊處于混沌中的人群便自覺退散開來。

姜羽看了看自己的手。

先前擋住鱗片的地方已經沒了直覺，估計是骨頭已經斷掉了；不過萬幸的是，安青晝并沒有因此受傷。

他仔細回憶著剛剛的一切。

首先，那個渾身金屬鎧甲的家伙速度相當之快；他能披著那么厚重的鎧甲，在人群中幾乎是已肉眼不可見的速度穿梭...

然后，是關于那只怪物...

光頭男人絕對被那大只佬干掉了；那種力度，還有那個出血量...

它絕對不可能在同時出現在安青晝身后；可它的的確確長著光頭的臉，除非...

“我只是借你們的房間躲避一會兒；等我離開之后，你們做什么都無所謂。”

他想起那天晚上，怪物躲進石頭屋時對他說的話。

那個怪物女孩，毫無疑問就是年輕時的老修女；她稱自己因為一個月前的那場變故而“和怪物融為了一體”...

“圍墻之中混進了怪物。”

衛兵也是這么說的。

所以，那種怪物可以隨意變換模樣，并且還擁有...藍色的血？

再仔細想想，剛剛襲擊安青晝的怪物，和那個女孩擁有本質上的區別：前者是殘缺的。

因為沒有雙腿或是魚尾，那怪物的速度其實并不算快，這才能讓姜羽反應過來，從而擋下那一擊。

他感覺有些想吐。

人群的最遠處想動起來，他遠遠望去，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呵呵，谷雨，這就是你們所說的，混入城中的怪物并不可怕嗎？”

項清明的聲音。

他依舊穿著那件寬敞的禮服，衣服上并未染上一絲血跡，但先前拿著折扇的手，此刻正高舉著。

那手中是另外一只怪物的尸體。

人魚的粘液膠稠著滴落，他的臉上依舊掛著微笑，此刻搖搖晃晃地行至幾人面前。

“你看，谷雨，先前攻擊我的那個小子，原來就是混進了城市之中的怪物。”

他將那怪物的尸體輕輕往前一扔。

鎧甲大只佬沉默著接過；項清明稱呼他為“谷雨”，這倒是和此人高大的外表有著極為嚴重的反差。

“自從奴隸制被廢除之后，某些人的延續欲望就大幅上漲；越來越多說不清身份的孩子因此出生。”

“我不是在鄙視它們；不過，你明白的，圍墻之中，如果大家連彼此的身份都無法辨認，那么遲早有一天，我們的力量會難以團結。”

他看向姜羽和安青晝，一臉得意。

“你叫姜羽，對嗎？”

“項清明，如果你有什么意見，可以去找城主解釋；城主的決策從來不曾出錯，它正在帶領我們為最后躲避末日付出全部努力。”

名為“谷雨”的鎧甲大只佬這么說著；姜羽依舊聽不出他的情緒。

但姜羽并不覺得他的處理算是正確。

明明這一切都相當詭異，他只要將剛剛殺死的兩只怪物尸體從身后取出，展示給眾人看，大家就會明白，不是光頭衛兵是怪物，而是怪物假扮成了光頭衛兵。

但他在說完那句話之后，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對方的言語。

“在場的所有人，你們仔細想想，先遣隊成立幾百年以來，究竟都探索了多少區域？”

“他們開墾了幾分農田，取得了幾點經濟的收益？醒醒吧，就算圍墻再高，怪物也已經混入了我們之中。”

“我們的祖輩為此努力了千載，我們嘗試開辟道路，嘗試尋求不一樣的可能性來躲避那場末日，可現在，一切還是失敗了。”

“怪物還是混入了城邦之中，這一切和那場末日的預言一模一樣。”

“我們的世界，只有最后七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