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找哪些乞兒呢？

自然得去城南老廟，那是是姑蘇乞丐的大本營。

天色已晚，但是為了盡早找到線索，楚奕塵還是決定，今天趕著夜色去一趟。

不過為了方便行事，兩人換下了官服，穿上了常服。

老廟門口，一股歲月的痕跡，寫在老廟的臉上，殘破的屋檐，朽爛的梁柱，無一不是在述說著這個老廟有多殘破。

似乎是只有香火的廟，才會變成這樣子，可大周尊佛重道，按理說不會有這種殘破的廟存在。

一堆歲數不大的小乞兒蹲在門口，見有人來，圍了上來，嘴里說著吉利的話：

“二位公子吉祥！賞兩個子吧！”

“給個饃饃給個餅，公子長命又健康！”

“兩位公子菩薩心腸，可憐可憐我們這些小乞兒吧!”

湊上來的幾個小乞丐渾身臟兮兮的，臉灰撲撲的，身上還沾著一些粘稠的不知名液體，伴隨著一股惡臭，陳言有些反胃。

倒是楚奕塵似乎習以為常，從懷中掏出兩枚銅板，不過他并沒有著急施舍給小乞兒，反而是先問：

“你們誰告訴我孫瞎子去哪里了，這兩枚銅板我就給誰。”

一眾小乞兒爭先恐后：

“俺知道，俺知道，劉老大去南街了！”

“胡說，劉老大明明去城西了！”

眾乞丐吵成一團，兩人腦瓜子嗡嗡的，楚奕塵嘆氣，將兩枚銅板遞給了最近的一個小乞丐，任由其余的小乞丐去瘋搶。

他又何曾不想，多給幾枚，可兩人身價加起來，就剩下這兩枚銅板了。

雖然老廟里的乞丐身上味道很怪，很刺鼻，但是陳言還是有些心疼這些乞丐兒，問：

“就沒有什么辦法，幫幫這些孩子們嗎？我看他們怪可憐的……”

“唉……大周看著風調雨順，家家安居樂業，可實際上每年天災人禍，壓根就沒辦法制止，這些小乞丐，很多都是逃難來的，我也只能盡自己的能力，去幫助他們……”

楚奕塵搖頭嘆氣。

陳言摸遍了身上，卻沒有找到一點點值錢的物件。

他們倆是純正的窮光蛋，身上還欠了一大筆銀子的外債。

“算了，等以后有錢了，看看能不能給他們添置點什么吧……”

現在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兩人踏進老廟，和預想的臟亂差不同，老廟內其實收拾的還算干凈。

雖然地板是殘破的，但殘破的地方都被有心的鋪上了雜草，門窗似乎也釘的挺嚴實，里面并沒有令人作嘔的惡臭。

老廟正中央是一尊銅像，似乎是老廟供奉的神仙，神像雖然是銅的，但是被擦的發亮，看得出來每日都有人細心擦拭，沒落下一絲灰塵，供桌前也整齊的拜訪著貢品。

神像的樣貌豐神俊逸，一手持劍，另一只手捧著一卷書。

陳言好奇：

“奕塵，這供奉的是哪位神仙啊？”

楚奕塵卻搖了搖頭，他感覺很奇怪，明明他在大周生活了這么多年，為什么會對一個老廟，這么的陌生？

按理說，就算是聽說，他也應該聽說過吧？可不知為何，他的記憶里就是沒有任何關于這座神像的記憶。

這時有一個小乞兒湊了上來，從神像的供桌上，拿出幾支香，遞給兩人：

“兩位公子，上柱香吧，不收錢的……”

看著小乞兒亮晶晶的眼神，陳言和楚奕塵對視一眼，接過香。

兩人借著供臺上的燭火，點燃香，躬身一拜，算是行禮，又將香插在香爐上，這香火便算是上完了。

上香的一瞬間，陳言的心里，似乎有什么觸動了一下，一股熱血，要從他的心中的胸膛沖了出來，就像是那天遇到刺客的時候一樣，似乎有一股奇異的力量，在他的體內蘇醒，可僅僅是一個瞬間，那種感覺就消失不見了。

小乞兒歡呼一聲，跪下磕了個頭，隨即從供桌上拿了一張餅，大快朵頤起來。

其余小乞兒也是注意到了這一幕，紛紛露出羨慕的表情，老廟太久沒有生人來了，他們都忘記有這一回事了。

楚奕塵蹲下，看著吃的狼吞虎咽的小乞兒，打趣：

“你偷吃神仙的貢品，就不怕神仙怪罪你嗎？”

小乞兒搖了搖頭，解釋：

“劉老大和我們說了，只要有人給城隍老爺上了香，老爺就準許我們吃一個城隍爺的貢品！”

城隍爺？原來這尊神像是姑蘇的城隍爺，可楚奕塵更疑惑了，按理說，城隍爺應該是一座城的象征，里面供奉的也應該是為這座城做出過貢獻的人物，為什么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似乎這里面藏著什么秘密？

“那你知道這里供奉的是哪位城隍爺嗎？”楚奕塵好奇。

小乞兒想了想，好像劉老大沒和他們說過，又或者是說了他想不起來，抓耳撓腮了一會，小乞兒搖頭。

“好吧……”

倒是陳言，抬起頭，他在和神像對視。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這個神像很眼熟，包括剛剛那種感覺，他總覺得，是神像在看著他的原因。

這是一種直覺。

就在這時候，老廟門口，傳來了細細簌簌的拐子柱地聲。

小乞兒們歡呼的聲音響起：

“劉老大！你回來了！”

“老大，找到巧兒姐了嗎！”

“老大，我餓了……”

一眾小乞兒圍繞著劉瞎子，看得出來，劉瞎子在這一眾小乞兒的心目中，威望很高。

劉瞎子雖然瞎，但是鼻子卻異常的好使，僅僅一聞，便知道老廟來了客人。

“這么晚了，還有貴客登門？”劉瞎子拄著拐子，緩緩的走到陳言兩人跟前。

陳言和楚奕塵拱手行禮：

“劉老前輩，我們是……”

劉瞎子卻是擺了擺手：

“兩位是吃官家飯的吧？為了我們家巧兒來的？”

聽到兩人是吃官家飯的，老廟里的小乞兒嚇的一窩蜂散了，就連剛剛還在吃貢品的小乞兒也嚇的貢品都不敢吃了，紛紛躲到城隍像后，探出個小腦袋，死死的盯著陳言兩人，看到出來，官府的人在小乞兒眼里，猶如洪水猛獸。

陳言和楚奕塵震驚，要知道，他們今天特意沒穿官服，再者說，他們面前的可是一個瞎子。

陳言仔細的端詳著面前的劉瞎子，和尋常老者一樣，這個劉瞎子看起來有五六十了，臉上的溝壑寫滿了歲月的痕跡，看著就像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老頭，還是一個瞎眼了的老頭，唯一不同的就是，臉上有一道小疤痕，不大，但是正好橫跨了鼻子和嘴巴，看起來很怪異。

似乎是猜到了兩人的疑惑，劉瞎子先是擺了擺手，吩咐道：

“狗娃，幫我搬三條凳子來……”

被點名的狗娃很是害怕，躲在神像后面畏畏縮縮，不敢動。

劉瞎子皺起眉，嘴里還是寬慰道：

“放心吧，這兩位，雖然是吃官家飯的，但不是壞人……”

聽到這話，狗娃才怯生生的搬來三條凳子到跟前，劉瞎子示意他們坐下。

既然是客，主人家發話了，陳言兩人也只能乖乖照做。

“既然劉老先生知道我們是誰，自然也知道，我們是為什么來的吧？”

劉瞎子點了點頭：

“你們是為了巧兒來的吧？”

楚奕塵下一瞬的點頭，但似乎又想起來劉瞎子看不見，正想說話，卻見劉老頭再度擺手，打斷了他說話：

“兩位雖然是官家的，但是我聞著兩位身上的味道，不像欺男霸女之人，你們的好意，我多謝了，但小女的事情，我自有思量，不勞兩位費心了……”

劉瞎子直接開口就堵住了楚奕塵的話，但是楚奕塵還是想說些什么：

“因為丟失了好幾戶的孩子，我們想找找其中有什么線索，看能不能揪出這個人販子，還請老先生和我們詳細說說，你家小女丟失的具體過程吧……”

劉瞎子卻是哼聲：

“就算我全告訴你們，你們也揪不出來！要不是感覺二位本心不壞，官府的人一來，早就被我趕出去了！”

好狂妄的瞎子，陳言心想，本來覺得，這是個老人，卻沒想到有些冥頑不靈，但是為了不激怒劉瞎子，只能先說軟話。

“老先生，你是個有本事的人，幫幫忙吧，不只是你家小女兒丟了，姑蘇城內還有好幾家丟了孩子，其余丟失孩子的家庭，也很著急啊！”陳言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劉瞎子卻是嗤之以鼻：

“你這娃娃，吃官家飯還沒幾天，就管上這種事情了？就不怕引火燒身？”

眼見劉瞎子說不通，楚奕塵只能作罷，拱手道：

“那多謝劉老招待了，小輩就不多叨擾了，但劉老要是什么時候轉變心意了，可以來衙門尋我，我叫楚奕塵……”

陳言也只得嘆氣：

“我叫陳言……”

可就在陳言自報家門的那一刻，劉瞎子似乎是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猛地站了起來，凳子都被打翻了，將兩人嚇了一跳。

“劉老，你沒事吧？”

兩人摸不著頭腦，只當劉瞎子喜怒無常。

劉瞎子卻是一改常態，神情激動，顫抖的伸出手，握住陳言的手，問：

“你叫什么……？”

“陳言……”陳言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刺激到劉瞎子了。

“呼……”劉瞎子長呼一口氣，幾個呼吸后，之前臉上那種激動消失，彎下腰，將打翻的凳子復位，坐下：

“既然是陳公子來了，那我好好和幾位講一下這件事吧……”

說著，他揮了揮手，所有的小乞兒似乎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窩蜂跑出老廟，去外面望風去了，一時間，老廟里面，就剩下他們三人。

這讓陳言和楚奕塵更加疑惑了，他們甚至開始懷疑，這劉瞎子，不會是瘋子吧？一會一個臉？

不過既然劉瞎子愿意說，兩人自然也樂意聽，趕忙坐下，楚奕塵從懷中掏出紙筆，正準備記錄，卻見劉瞎子直接伸手，制止了楚奕塵：

‘不需要記什么，巧巧壓根就沒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