債券發行不久，大明皇家錢莊也正式掛牌。

成立錢莊是為了方便辦理業務，放在宮里肯定不合適，于是在正陽門外尋了塊地，陳介這幾日兩頭跑，忙得不可開交。

這一日，他剛剛來到值房，端起茶還沒來得及喝，一名書吏神色慌張地闖了進來，急聲道：“陳侍郎！不好了！出大事了！”

陳介趕忙放下茶杯，問道：“何事驚慌？”

書吏喘著粗氣說道：“外面……外面都在傳，市面上出現了偽造的債券！有人從市面上高價收來的債券，回去和自己手里原有的債券一比對，發現……發現版號竟然一模一樣！”

“這……怎么可能？”

陳介頓時感覺到不可思議，當初聽取了商賈的建議，為了防偽，專門加入版號，不可能重復的。

書吏繼續說道：“可就是一樣，這消息傳開后，好多買了債券的人都趕緊回去查看，結果不少人都發現了重號的！現在，這些人全都涌到正陽門外的大明皇家錢莊去了，堵著門鬧事，要求退錢，討要說法，那邊快頂不住了！”

“走！去正陽門錢莊！”

陳介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動身。

債券剛剛發行不久，怎么可能這么快就出現仿造？即便是出現仿造，如何能騙過那些精明的商賈？

這事情存在太多疑點，若處理不當，剛剛建立起來的債券信用將瞬間崩塌，后果不堪設想。

正陽門外，大明皇家錢莊，已被黑壓壓的人群圍得水泄不通。

“日你娘退錢！把我們的血汗錢還回來！”

“戶部有沒有管事的？出來一個！我們要個說法！”

“老子辛辛苦苦攢下的銀子，不能就這么沒了！”

“什么國債！就是廢紙……”

人群推搡著，試圖沖擊錢莊緊閉的大門。

錢莊的護衛組成人墻死死抵住，場面岌岌可危。

陳介掃了一眼，一下子就看到了幾個熟悉的面孔，趙四海、孫茂才、錢萬通等幾個大商賈站在人群最前面，臉色鐵青，顯然也是重號的受害者。

“陳侍郎來了！”

“陳介來了！讓他說清楚！”

人群的矛頭瞬間轉向了陳介，洶涌地圍了上來，護衛們艱難地維持著秩序。

陳介鼻尖沁出汗滴，神色凝重但不見慌亂，朗聲道：“諸位，請稍安勿躁，本官正是為此事而來！戶部發行的每一張債券，皆有嚴格防偽措施與唯一版號，絕無可能出現重號！此事必有蹊蹺，待本官查明真相，定給諸位一個交代！”

“交代？怎么交代？我們手里的重號債券難道是假的？”

“就是！陳侍郎，你說防偽嚴格，那這重號怎么說？難道是我們自己偽造的不成？”

“陳侍郎，我等信任朝廷，傾家蕩產認購國債，如今出了這等事，人心惶惶啊！您可得給我們做主！”

陳介目光掃過群情激憤的眾人，說道：“諸位手中所有問題債券，立刻拿到錢莊柜臺登記查驗！本官親自在此坐鎮，一張張驗看！若確系偽造，朝廷必嚴查到底，追回贓款，嚴懲不貸！若系誤會，也必還戶部一個清白，還債券一個信譽！請諸位依序入內，莫要擁擠！”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護衛簇擁下，分開人群，大步走向錢莊大門。

錢莊的掌柜和管事早已嚇得面無人色，見陳介親自到來，如同見了救星，連忙將陳介迎了進去。

人群的喧囂稍微低了一些，但質疑聲并未平息。

陳介站定，再次提高聲音：“諸位請聽本官一言！現在堵在這里吵鬧，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當務之急，是查明真相！凡持有版號重復債券者，請立刻到柜臺前登記！將你們手中所有問題債券留下，供戶部查驗比對！本官在此立誓，必定徹查到底，盡快給所有人一個明確的交代！”

趙四海為難道：“陳侍郎，這些債券不管有沒有問題，都是我們真金白銀買來的，您看這……”

孫茂才趕忙補充道：“您讓我們留下債券，我們的損失怎么辦？你得給我們個準話！”

眾人紛紛附和，表示債券留下可以，但是銀子要原價退還。

這個要求其實并不過分，債券認購的契書中，本就不限制提前賣出，只是沒有利息。

現在債券出了問題，大家只想著回本，哪來還在乎那點利息……

趙四海看著陳介緊繃的神色，又看了看周圍混亂的場面，猛地一跺腳，大聲喝道：“都他娘的別吵吵了，大家都聽陳侍郎的，吵能吵出銀子來嗎？”

緊接著，他轉向陳介，說道：“陳侍郎，大家伙是信得過您的人品，才愿意認購這國債的！如今出了這檔子事，大家伙心里慌，您得理解！這銀子都是大家伙的身家性命，不能就這么不明不白地耗著啊！您總得給我們個時間吧？”

陳介用力點了點頭，說道：“諸位放心，凡登記在冊的債券，戶部一一記錄在案，絕無抵賴可能！留下債券，是為了查清偽造源頭，辨明真偽，并非罰沒！待查明真相，無論結果如何，本官保證，所有登記在冊的持有者，都會得到妥善處理！到時候該兌付的兌付，該追償的追償，至于時間……”

他略一沉吟，咬著牙說道：“三日！最多三日！本官必定查明原委，給諸位一個答復！這三日內，錢莊暫停兌付業務，全力配合查驗！三日后，無論結果如何，錢莊大門敞開，該兌付的兌付，該解釋的解釋，絕不拖延！”

得到三日之期，眾人面面相覷，竊竊私語。

趙四海環視一圈，見眾人情緒已不像剛才那般激烈，便說道：“大家伙都聽見了，陳侍郎說了，三天后給咱們交代！大家伙都別堵著了，聽陳侍郎的，排好隊，把有問題的債券登記，然后回去等消息！”

孫茂才和錢萬通對視一眼，也點了點頭。

有了趙四海這幾個有頭臉的商賈帶頭，加上陳介擲地有聲的承諾，眾人雖然仍有疑慮，但是已經自覺地排起長隊，將手中那些版號重復的問題債券交到柜臺登記。

錢莊的伙計們趕緊忙碌起來，登記姓名、住址、債券面額和重復的版號，收取債券。

陳介沖著眾人拱了拱手，然后轉到后面的值房，吩咐道：“立刻去拿原始版號底檔和印制記錄，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