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噠……

雙方劍拔弩張之際，遠處再次傳來馬蹄聲。

田文清循聲望去，立刻皺起眉頭，神色變了變。

代州附近只有振武衛，哪來的兵馬？

遠處密密麻麻的，至少上千人，正在趕來。

前陣速度極快，轉眼間便將整個田府團團圍住。

當先一人，按刀立馬，面容冷峻，正是定遠侯李若璉！

此番神機營主力盡出，手中火銃齊刷刷指向場中的振武衛！

馬重山趕忙上前，行禮道：“卑職見過定遠侯！”

李若璉冷冷掃視全場，目光最后落在振武衛指揮使田文清身上。

田文清眉頭緊皺，權衡之后，翻身下馬。

“末將振武衛指揮使田文清，參見定遠侯！”

李若璉并未回禮，而是問道：“馬重山，什么情況？”

馬重山說道：“卑職奉命捉拿田文魁等人，遭遇振武衛堵截！”

李若璉轉過頭來：“田指揮，振武衛是什么意思？”

田文清趕忙道：“末將職責所在，維持代州地方治安，神機營突然大規模入境，又出現蒙古兵馬夜襲……”

“這些事與你振武衛何干？”

“這，這……末將身為衛所主官，帶兵前來查明，以防不法，維護秩序，合情合理！”

“現在查明了嗎？”

“根據馬百戶所言，田家有通敵嫌疑，然而，即便田家真的有通敵之舉，也該由地方官府先行羈押，報省府核審，循朝廷法度辦理！請定遠侯三思！”

“三思？”

李若璉眼神陡然轉厲：“我已面圣，奉旨查辦田文魁勾結韃虜，襲殺王師謀逆大案！你此刻集結振武衛兵馬，阻攔神機營奉旨拿人，是何居心？”

田文清額頭滲出汗漬，但是他知道，今天絕對不能退。

如果田家完了，自己肯這些年來拿過的好處，全都得吐出來。

不但失去了搖錢樹，反而要受牽連……

李若璉沒等他回話，繼續道：“所有人聽令，今日誰敢阻攔，便是同謀，以謀逆論處，火銃手就位！”

“在！”

前排數百將士齊聲怒吼，聲勢震天！

火銃再次齊刷刷抬起，冰冷的槍口瞄準振武衛！

田文清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今天的局面，似乎很難善罷甘休。

他緊咬牙關，似乎在做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定。

就在此時，前方再次傳來動靜——

“且慢動手！且慢動手！”

眾人紛紛循聲看去，只見一隊差役護送著兩頂官轎，急急奔來。

轎簾掀開，兩個穿著大紅官袍的官員急忙走下來。

兩人看了看四周，徑直來到李若璉面前行禮。

“下官太原知府周伯安，見過定遠侯！”

“下官代州知州趙明德，見過定遠侯！”

李若璉微微頷首，以示回禮，然后問道：“兩位來此何干？”

周伯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道：“定遠侯，田指揮使，萬萬不可在此地兵戎相見啊！”

隨后趙明德說道：“此乃代州城內，黎民百姓之所居，若真動起手來，流矢火銃無眼，驚擾甚廣，后果不堪設想，下官和周府臺實難向朝廷交代啊！”

李若璉回道：“神機營奉旨行事，不需要兩位向朝廷交代！”

周伯安趕緊上前一步，深深作揖，語氣極為懇切：“定遠侯息怒，田將軍，也請冷靜！”

“下官絕非阻攔定遠侯，神機營奉旨查案，天威煌煌，我等地方官吏唯有鼎力協助之責！”

“只是，田文魁終究是代州士紳，恒昌記乃百年老號，牽涉甚廣……”

“若不由地方先行羈押審問，直接押送京師，恐生流言，地方人心動蕩！”

“況且，山西距京師路途遙遠，逆犯狡猾，或有同黨于途中謀劫，萬一出了差池……”

“豈不是下官等與田將軍的失職？到那時候，反而誤了大事！”

周伯安說完，知州趙明德連忙補充：“周府臺所言極是，下官代州府衙大牢已準備妥當，最深處戒備森嚴！”

“懇請定遠侯將人犯暫交下官收押，下官以項上人頭擔保，定嚴加看守，絕無疏漏！”

“同時，周府臺立刻調遣太原府精干人手，會同按察使司，日夜兼程審結！”

“一旦坐實其罪，下官親自點齊衙役兵丁押送，必將這田文魁一干人犯，毫發無損地送至京師，交由圣裁！”

“屆時，所有卷宗、物證一并移送，按律定讞，程序完備，也可安代州民心，省去朝廷諸多口舌是非！”

李若璉端坐馬上，心中已然了解，這些人都是一伙的。

衛所指揮使、知州、知府，全都在極力為田家說話，看來背后的利益瓜葛肯定不小。

說不定，還有太原總兵，甚至山西布政使……

這里面的水比自己想象中要深！

然越是如此，越是不能退讓。

想到這里，他打定主意：“周知府，趙知州，本侯奉旨辦差，只奉圣諭，不聽其他，人犯，今日必須帶走！”

“且慢！”

周伯安臉上的諂媚瞬間褪去，轉而露出一絲強硬，聲音也提高了幾分：“定遠侯，圣意固然大于天，然我大明立國以來，亦講章法體統！”

“地方刑名自有法度，神機營不經通稟，越境拿人，且與不明番騎戰于郊野……”

“此事撲朔迷離！恐非田文魁一介商賈能一手遮天！”

“此間諸多蹊蹺，難道就不該由地方有司細細推敲？以正視聽？”

“若定遠侯執意強行帶人……”

“下官身為太原知府，治理一方，守土有責，卻讓京營越俎代庖，肆意行事，此事傳開，朝中清流物議！”

“到那時候，都察院彈章，定遠侯可曾想過？”

趙明德也緊隨其后，態度不再那么卑微：“代州民情一向淳樸，百姓安生，定遠侯如此興師動眾，大軍云集城內，又強行提走本地士紳首領，若激得民情洶洶，恐生民變……”

田文清看到兩位文官發難，膽氣也壯了些，接口道：“末將奉勸一聲，衛所與地方互為表里，牽一發而動全身，定遠侯今日執意為之，后續種種波折，恐非神機營一衛之兵所能輕易平定！”

面對地方文武的聯手逼問和隱隱威脅，李若璉眼中非但沒有懼色，反而閃過一絲厲芒。

他緩緩抬起手，身后的神機營士兵瞬間齊刷刷舉起火銃。

“我最后說一遍，神機營奉旨辦案，膽敢阻撓，格殺勿論！”

神機營士兵沒有任何猶豫，前排士兵半跪，火銃穩穩端平，后排士兵挺立，銃口微微下壓，形成交叉火力覆蓋全場，瞬間鎖定了所有可能的威脅點，整個田府門前區域，瞬間被一股死亡的氣息籠罩。

周伯安，趙明德，還有田文清，臉色瞬間慘白！

他們萬萬沒想到李若璉如此強硬果決，直接進入了臨戰姿態！

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呼吸變得無比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