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重山死死盯著田文魁，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到了此時此刻，那張典型的商人的臉上，依然充滿算計。

田文魁以為馬重山動心了，趕忙道：“只要你放我田家一條生路，我絕不虧待你，我田某說一不二！”

馬重山咬著牙說道：“我那十幾名弟兄的命，值多少錢？”

“昨夜死了十幾個兄弟是吧？這樣……”

田文魁再也顧不上，趕忙道：“一條人命，我賠你一萬兩銀子，夠不夠？只要你點點頭，金銀立刻奉上！”

馬重山很想殺人，雙拳關節捏的咔咔作響。

田文魁繼續喊道：“不夠？那就每人兩萬兩！除此之外，我再給您單獨拿五萬兩……不，十萬兩！作為賠罪！”

“只求馬將軍高抬貴手，手下留情，放我田家一條生路！”

馬重山盯著田文魁，眼中怒火燃燒：“用銀子買命？你襲擊的是朝廷的官兵！想活命？你在做夢吧？”

田文魁繼續道：“馬將軍！我知道錯了！我給銀子！多少都行！人活一世，不就為了銀子嗎？只要您點個頭，放我走，我愿將田家百年積蓄都給您！”

“放屁！”

馬重山揪著他的脖領子，怒斥道：“你們商賈眼中，是不是只有銀子？我神機營弟兄的命，在你眼里也是銀子能買的？”

田文魁依然鎮定：“馬將軍！人生苦短??！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您出生入死，一個月俸祿才多少？五十兩？一百兩？我能給您的，是您幾輩子都賺不到的真金白銀！”

馬重山發出一聲充滿諷刺的冷笑：“這些話，留著去陰曹地府，跟我的兄弟們說吧！來人，帶走，立刻押……”

“報！”

一名軍士上前：“馬百戶，外面突然來了一隊兵馬，足有數百人，自稱振武衛，把我們的人圍住了！”

馬重山臉色一沉！田文魁則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昂起頭，嘶聲力竭地朝著前院方向狂喊：“二哥！二哥救命??！救我！”

府門外，黑壓壓的振武衛兵丁已將田府前門圍得水泄不通。

弓箭上弦，長槍如林，雙方士兵形成緊張的僵持！

領頭一員身著指揮使甲胄的中年將領，面色陰沉地端坐馬上。

馬重山大步走出府門，面沉似水，抬手抱拳：“神機營前哨百戶馬重山，還未請教！”

對方抱拳還禮：“振武衛指揮使，田文清！”

馬重山沉聲道：“我等奉上命緝拿反賊田文魁一干人犯！不知田指揮率兵阻攔，是何用意？”

田文清上下打量著馬重山，見他身上殘留的血污，又瞥了一眼他身后被士兵牢牢控制的田文魁，語氣平靜道：“馬百戶有禮了，本官職責所在，維持地方治安！”

“適才接到急報，代州城內突現大量不明身份之武裝兵馬，行為詭異，似有火拼跡象！”

“本官身為一方守將，不得不立刻帶兵前來察看，保護地方百姓安危！”

他頓了頓，加重語氣，指向馬重山和被押的田文魁：“馬百戶，你神機營乃天子親軍，職責當在護衛京畿或隨駕出征?！?

“未經兵部調令，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我代州府地界？”

“又為何深夜引蒙古大軍入邊？”

馬重山黑著臉，說道：“田指揮，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講，那些蒙古人分明和田文魁勾結，意圖襲擊我等！”

田文清不動聲色，繼續道：“馬百戶此言有何證據？”

馬重山說道：“那些蒙古騎兵被我部全殲，留下幾個活口，有供詞為證！”

田文清端坐于軍馬上，嘴角微微上揚，冷笑道：“哼！蠻夷之輩，茹毛飲血，狡詐成性！他們口中的所謂口供，不過是為求活命的胡亂攀咬，或是被屈打成招的胡言亂語！”

“這等上不得臺面的證詞，如何能當作鐵證？”

“分明是有人嫉恨田家在代州的聲望，刻意構陷栽贓，意圖謀害我大明良善士紳！馬百戶，你莫非連這等粗鄙伎倆都看不穿？”

馬重山心中怒火升騰，但面上竭力維持著冷靜，說道：“那些人口中所言是真是假，自會由圣上裁斷，法司明審，無需田指揮此刻費心！”

“田文魁通敵，襲殺官兵，現有活口供詞為憑，更有從他家中搜出的通敵密賬為鐵證！”

“抓捕人犯，押解入京，此乃我等奉旨辦差之權責，地方衛所，無權過問，更無權阻攔！”

田文清眼角肌肉難以察覺地抽搐了一下，但瞬間又恢復如初。

他刻意發出一聲嗤笑，手握馬鞭前指：“呵，馬百戶，我看你還沒搞清楚狀況！”

“這里是代州，是我振武衛的防區，不是你們神機營的地盤！”

“你們身負護衛京畿，扈從圣駕之責，卻私自遠離駐地，無兵部勘合文書，無山西都指揮使司調令，悄無聲息就摸到代州府腹地抓人……嘿嘿，真當我大明軍律是兒戲嗎！”

“今日，若放任你等如此不明不白地將代州士紳押走，我振武衛的軍威何在？朝廷的體統何在？日后還如何統御地方，震懾四方？”

馬重山卻絲毫沒有退縮之意，冷冷道：“田指揮定要阻撓我等辦案不成？”

田文清將身體向后微仰，笑著道：“即便那田家真有不軌之舉，也自有代州知州開衙審案，太原知府復核詳查，需按大明律條，層層報審，三司法斷，此乃地方之權責，朝廷之綱常！”

“你神機營，縱然是天子親軍，又有何權柄擅越地方？此等行徑，簡直是壞了我大明治下法度！荒謬！狂妄！斷不可行！”

呲啷——

馬重山腰間的繡春刀出鞘，指著田文清說道：“今天這人，我還非帶走不可，若有人阻攔，休怪我等刀槍無眼！”

田文清臉色也沉了下來，隨即也抽出刀來。

振武衛官兵齊刷刷向前一步，弓弩再次抬起，瞄準神機營，長槍如林挺直。

兩股冰冷的殺氣在府門前轟然碰撞，空氣仿佛凝固！

田文清死死盯著馬重山的眼睛，緩緩道：“今天這人，你還真的就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