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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合作

街尾的小飯鋪里。

“我,柳云朗,多謝三位老哥賞臉,來捧咱們柳記鮮的場(chǎng)!”

柳云朗端著個(gè)豁了口的酒碗,朝桌對(duì)面的三人虛敬了一下。

三人面面相覷,神色間滿是狐疑。

他們是被這小子連哄帶拽弄來的,什么招商會(huì)?能掙錢?騙鬼呢!

柳云朗也不管他們信不信,徑直將帶來的粗陶碗往油乎乎的桌上一墩,“啪”一聲掀開蓋布——

“幾位大哥,嘗嘗鮮!”

碗中,紅亮油潤(rùn)的鹵豬耳片片分明,膠質(zhì)的軟糯裹著脆骨的紋理,翠綠的蔥花和炒香的芝麻星星點(diǎn)點(diǎn),那霸道勾魂的香氣直往人鼻子里鉆,勾得人喉頭滾動(dòng),滿口生津。

“這是……鹵豬耳?”

幾個(gè)常年走南闖北的貨郎瞬間直了眼,這品相,這香味兒,不一般!

黑臉貨郎趙大猛吸一口氣,筷子戳進(jìn)碗里,夾起一大片塞入口中。

片刻咀嚼后,他猛地一拍大腿:“好家伙!筋道!辣香里透著股爽利勁兒,甜滋滋的味兒全燜進(jìn)肉縫縫里了!”

他黝黑的臉上滿是興奮。

一旁瘦高個(gè)的錢老七則瞇著眼,細(xì)品慢嚼了半晌。

突然,他眼中精光一閃,壓低聲音道:“這手藝,碼頭扛包的可吃不出真價(jià)!得往外送!鎮(zhèn)上的大戶、縣里的酒樓,那才是識(shí)貨的主兒!竹筒裝好,一筒賣他個(gè)二十文,保管搶手!”

他用指尖篤篤敲著桌沿,不容置疑地說,“貨源分我們一份,路子,我們來鋪!”

柳云朗心里早已樂開了花,臉上卻強(qiáng)繃著沉穩(wěn),皺著眉嘆氣:“錢哥眼毒!實(shí)話說吧,這鹵貨……是真費(fèi)事!光是那調(diào)味的野果子醬就得熬半天功夫,豬耳朵更別提,細(xì)細(xì)刮三遍毛才能去凈腥氣,料汁還得守著文火煨半宿……”

他攤了攤手,擺出無奈的表情,接著伸出三根手指,堅(jiān)定地晃了晃,“三十文一筒,不然本錢真就剛夠磨鞋底!再低,褲衩子都得賠進(jìn)去!”

“三十文?!”趙大剛灌進(jìn)嘴的半口面湯險(xiǎn)些嗆出來,瞪圓了眼,“鎮(zhèn)東頭張記現(xiàn)切的熱鹵鋪?zhàn)硬刨u二十五文!你這……”

“張記?”柳云朗冷笑一聲,“他家湯鍋里用得起八角桂皮?花椒香葉舍得下多少?”

他指著碗,“您幾位再細(xì)品品!我這鹵水,靠的就是那獨(dú)一份的野果子醬!不摻那些金貴死貴的香料吊味兒,反而霸道干凈!吃進(jìn)肚里還回甘生津,驅(qū)寒暖身!”

幾人將信將疑,依言拿起饃饃咬了一口,蘸了點(diǎn)碗底的鹵汁送入口中。

一直沉默寡言的老成貨郎孫九,咽下嘴里的饃,眼睛發(fā)亮地盯著那醬料:“兄弟……這醬,能單賣不?光用它抹餅子、拌菜,怕也是絕了吧?”

“眼下只供鹵貨!”

柳云朗話鋒一轉(zhuǎn),“不過,咱們的鹵貨,竹筒密封好,天兒冷了能放足足五天不餿!正是頂好的出貨時(shí)節(jié)。幾位若能包銷一份,咱們每三天固定供一批……量大,”

他頓了頓,掃視三人一眼,“二十八文!”

錢老七眼珠一轉(zhuǎn),與趙大飛快交換了個(gè)眼神。兩人臉上同時(shí)綻開笑意,異口同聲拍板:

“成!先來三十筒!要是酒樓的線走通了……”

“對(duì)對(duì)!算我一個(gè)!我也先拿三十筒試試水深淺!”

“我也要三十筒,試試。”孫九不敢落后,急忙跟上。

柳云朗心花怒放,朗聲笑道:“好!一言為定!三天后,我親自安排人送上門!”

“爽快!柳兄弟,喝酒喝酒!”

“以后可要常來家里坐坐!”

四只盛著渾濁面湯的土碗高高舉起,“哐”一聲重重相碰。

“合作愉快!”

觥籌交錯(cuò),賓主盡歡。

酒足飯飽后,柳云朗記清了幾位貨郎的落腳處,便告辭起身,腳步輕快地往家趕。

......

“妹子!”

柳云朗幾乎是撞開院門沖進(jìn)來的,臉上那燦爛的笑容比親手逮住偷醬賊時(shí)還亮堂十倍。

“妹子!成了!拿下啦!”他嚷著,聲調(diào)都飄高了。

柳明月剛從彌漫著柴火氣和醬香的灶房掀簾出來,聞聲立刻迎上,臉上帶著驚訝和隱隱的期待:“哥?快坐下喘口氣,喝口水!都……都應(yīng)下了?”

柳云朗一把抓過妹妹遞來的粗陶碗,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碗涼水,一抹嘴,湊近了壓低聲音,眉飛色舞:“豈止是應(yīng)下!你是沒瞧見啊!那仨貨郎嘗完咱鹵豬耳的樣子!嘖嘖,趙大那莽漢,差點(diǎn)把人家飯鋪的桌子給拍散了架!”

他唾沫橫飛地把飯鋪里如何談判、如何壓價(jià)到二十八文、如何最終敲定九十筒的細(xì)節(jié),一股腦兒地倒了出來。

末了,得意洋洋地在柳明月眼前晃:“妹子!九十筒!整整九十筒啊!三天后就得交貨!就按咱們說好的價(jià),一筒二十八文,這三筆買賣一成,”

他扳起手指算,“白花花的二兩五百二十文錢!這還沒算回頭他們嘗到甜頭追著要貨的呢!”

饒是柳明月心里早有預(yù)期,這個(gè)龐大的數(shù)字還是讓她下意識(shí)地吸了口氣,暗暗咋舌。

這順利勁兒,遠(yuǎn)超預(yù)期了!

她定了定神,追問道:“哥,他們的住處你可都記牢了?三天后……咱們自家送上門去?”

“嗯!”柳云朗重重點(diǎn)頭,拍著胸脯,“門兒清!我和爹、二叔去送就行!他們說先拿回去試試水。尤其是那錢老七,路子野著呢,聽他那意思,十有八九能直接勾上縣里酒樓的線!要是他那邊一炮打響,嘿嘿,妹子,咱家這鹵貨鋪?zhàn)拥拿?hào),可就徹底打響嘍!”

興奮的話語剛落,灶房門口傳來一聲重重的清嗓:“咳!”

王老太不知何時(shí)站在了門口,雙手在舊圍裙上擦了擦。

“嚎夠了沒有?嚎得灶房里燒火棍都想抽你!趕緊把嘴閉上,去把你爺、你爹、你二叔都給我叫到堂屋!”

“九十筒?還不知道能不能掙錢呢!”

柳云朗也不惱,嬉皮笑臉地應(yīng)著:“誒!奶您說的是!我這就去!”

一溜煙跑了。

柳家堂屋里,空氣有些凝重,卻又透著壓抑不住的興奮。

“咋咋呼呼的!”

“說說,怎么回事?啥九十筒?”

王老太一坐下就剜了柳云朗一眼。

柳云朗按捺住激動(dòng),把與趙大、錢老七、孫九三個(gè)貨郎談合作的事情,條理清晰地又說了一遍。

“這是好事呀!”柳老頭率先發(fā)聲,布滿皺紋的臉上難掩喜色。

然而,短暫興奮后,眾人又犯起難來。

“這……得多少豬耳朵?多少柴火?你那紅辣醬熬起來也耗工啊……”

“這量……咱真能忙得過來?別光顧著這頭,把碼頭的正經(jīng)買賣耽誤了呀!”

柳明月清了清嗓子,“爺,奶,生意接了就不能砸招牌。這九十筒,靠咱自家人硬扛,是肯定做不出來,還得把人都熬病,耽誤更緊要的營(yíng)生,反而不值當(dāng)。”

全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連王老太也暫時(shí)住了口。

柳明月淺淺一笑,“咱不能光想著自己一家埋頭苦干。貨郎們要的是啥?鹵好的豬耳朵!咱們家最金貴的是啥?是手藝,是這熬好的紅辣醬,是那不傳的鹵制火候和秘方!”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

“至于那豬耳朵從哪頭豬身上割下來?柴火是南山砍的還是北坡?lián)斓模窟@些個(gè)零碎活計(jì),未必就非得咱們家從根子上全數(shù)包圓兒啊!”

她看向王老太,語氣篤定而懇切:“奶,熬醬這命根子,咱必須死死攥在自個(gè)兒手心里,半步也不能讓人瞧了去。可那些拾掇干凈的豬耳朵、刮了毛的原料,還有那柴火,大可直接從村里找?guī)讉€(gè)信得過、手腳麻利的人收上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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