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姐姐是吧？我記得您！哎呀，真是辛苦您跑一趟碼頭來看我二叔了。不過我二叔現(xiàn)在忙著呢，您看這一大早的，排隊的主顧這么多，稍等一會兒怕是要怨聲載道了！再說……”

柳明月話鋒一轉(zhuǎn)，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周圍幾個人聽見，

“我奶今早出門還說呢，讓我叔晌午早些回去，聽說李阿婆給介紹的那位田家村手藝頂好的姑娘，今天要帶親手做的點心來家給爺奶嘗嘗，我奶可得讓我二叔好好招待人家姑娘，可不能在外頭耽誤時間，失了禮數(shù)！”

這番話信息量十足，像盆冷水突然潑下。

王秀荷的臉色瞬間白了又紅。

田家村的姑娘？

上門做客？

李阿婆......牽線？

柳家如今這勢頭，又有媒婆主動走動，這消息像根針一樣扎得她心頭刺痛。再看柳春陽，依舊埋著頭吭哧吭哧地收拾地上的魔芋絲，對柳明月的話毫無反應(yīng)，仿佛默認了一般。

王秀荷只覺得一陣陣難堪，自己剛才那點矜持和自以為是簡直成了笑話。她想起當初柳家托人來提親時爹娘和自己那隱隱的輕視，再看看如今柳家紅火的生意和柳春陽這搶手的架勢，羞憤交加，臉上臊得慌。

她勉強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干巴巴的：“哦…哦…是這樣啊…那…那你們忙，你們忙！我…我就是路過看看…我…我先走了！”

她語無倫次地說完，也顧不上等柳春陽的回應(yīng)，像是身后有鬼在追，幾乎是落荒而逃地擠出人群，消失在碼頭攢動的人影里。

柳明月看著那抹桃紅色倉惶消失的背影，低聲說：“二叔，地上不臟了，快起來做生意吧，客人等著呢。奶可沒說過晌午有姑娘來，我那是…打發(fā)她的?！?

說完，她狡黠地沖還有點沒回過神的柳春陽眨眨眼。

柳春陽這才直起身，抬手抹了把額頭上也不知是急的還是臊出來的汗，看著自家鬼精鬼精的侄女，憨厚的臉上露出一個如釋重負又有點不好意思的笑容：“哎，哎…知道了…賣貨賣貨！”

......

柳明月和柳春陽推著空板車，車輪碾過村路，吱呀作響。

剛拐過一個稍顯僻靜的巷口，突然，一陣帶著驚惶的女子呼救聲從巷子里傳來：

“放開我！你干什么！救命——！”

柳明月和柳春陽同時頓住腳步，循聲望去。

只見巷子深處，一個穿著素凈藍布碎花衣裳的年輕姑娘，正被兩個流里流氣的痞子糾纏著。

“住手！”柳春陽想也沒想將推車往旁邊墻根一靠，人已如離弦之箭般沖了過去！

其中一個瘦高個涎著臉，試圖去抓姑娘挎在臂彎的籃子，另一個稍矮些的則故意擋住她的去路，言語輕薄。姑娘奮力掙扎，緊緊護住籃子，臉上滿是驚懼與羞憤。

兩痞子被這突如其來的斷喝和柳春陽高大的身形驚得一怔。

他們本是欺軟怕硬的主，見來人氣勢洶洶，一看就是個力氣驚人的壯實漢子，頓時氣焰矮了半截。

“哪兒來的！少管閑……”瘦高個還待嘴硬。

柳春陽根本沒給他廢話的機會！他三兩步?jīng)_到近前，大手一伸，精準地攥住了瘦高個那只伸向姑娘的臟手手腕，用力一扭！

“哎喲喲——！”瘦高個疼得慘叫一聲，整個人被那股巨力帶得一個踉蹌，差點跪倒在地。

另一個矮個痞子見狀，鼓足勇氣想撲上來幫手，嘴里還不干不凈地罵著。

“官差大人，就是這里，有人調(diào)戲良家婦女！”柳明月突然在遠處高聲喊道。

那兩個痞子疼得齜牙咧嘴，又聽到官差要來，嚇得連句場面話都不敢留，連滾帶爬地順著另一條巷子口逃也似的跑走了。

巷子里頓時恢復了平靜。

柳明月這時也小跑了過來，關(guān)切地問：“姑娘，你沒事吧？”

她打量了一下對方，見對方雖然受驚，但衣衫完整，應(yīng)該只是被嚇著了。

那姑娘這時才回過神來，眼眶微紅，連忙對著柳春陽和柳明月深深道了個萬福，聲音還有些發(fā)顫：

“多……多謝恩公！多謝小娘子仗義相助！若不是你們……嗚嗚……”

她說著，想起剛才的險境，后怕的淚水終于忍不住滾落下來。

柳春陽連忙擺手，“舉手之勞，姑娘不必如此客氣。”

他最怕這種場面，臉又有些紅了，顯得更局促不安。

此刻危機解除，面對著梨花帶雨的陌生姑娘，他那股子憨勁兒又上來了，只干巴巴地回了句，眼睛都不太敢直視對方，只盯著自己的腳尖。

姑娘抬起婆娑淚眼，偷偷打量著眼前這位救命恩人。

他身材高大魁梧，肩膀?qū)掗?，讓人莫名安心。皮膚雖然黝黑，但那眉宇間的正氣和方才挺身而出的英勇，卻形成了一種奇特的魅力。

少女的心弦，猛地撥動了一下。

柳明月心思細膩，察覺到姑娘看向自己二叔的眼神變化。

她暗自揣測，這位姐姐該不會……

英雄救美，以身相許？

“姑娘莫怕，歹人已經(jīng)跑了。你可曾傷著？”

柳明月打斷了姑娘的思緒，溫和地問道，順手遞上一塊干凈的汗巾。

姑娘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趕忙接過汗巾擦了擦眼角，定了定神，聲音輕柔了許多：“沒…沒事，就是嚇著了，真的不知該如何報答二位恩情?！?

柳明月笑著說道：“姑娘不必記掛。這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只是這巷子僻靜，姑娘一個人在此，可是要去哪里？”

姑娘見問，回答道：：“小女田家村人士，家父前些日子受了風寒，今日略好了些，我便一早出門買了些他愛吃的糕點，給他補補身子……不曾想抄近路走這巷子，竟遇上了歹人……真是多虧了恩公！”

柳明月看了看天色，再看看姑娘和二叔，一個羞怯，一個憨直，倒是莫名有點CP感......忍不住提議道：

“姑娘要去田家村？方向倒是正好與我們同路一段。二叔，咱們推著車，剛好送這位姑娘一程吧？免得再碰上什么意外。”

說著，還沖柳春陽使了個眼色。

那姑娘本也擔心再出意外，聞言驚喜萬分，再次道謝：“謝…謝謝恩公！謝謝小娘子！有勞二位了！”

她說著，又感激地看了柳春陽一眼。

三人同行，氣氛微妙而安靜。

姑娘跟在推車的柳春陽稍后方一點的位置，偶爾偷偷抬眼看看他寬厚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