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酒肆賭局識皇子「二」
書名: 昭昭梔子序作者名: 唐若梨本章字?jǐn)?shù): 2440字更新時間: 2025-06-19 12:46:48
兩人推杯換盞間,窗外細(xì)雨漸密。
“少年”說著宋國邊境的趣聞,蕭硯伶則講起北國獵狼的驚險,從兵法聊到胡琴曲,竟發(fā)現(xiàn)彼此都愛讀《孫子兵法》,連喝酒時必配辣牛肉的癖好都如出一轍。
當(dāng)宋昭用匕首在木桌上刻下破陣圖時,蕭硯伶忽然按住她的手,盯著那截露出的皓腕:“兄臺這手勁,倒像某認(rèn)識的一位……”
少年突然舉杯打斷:“管他像誰,今日只論兄弟!”她仰頭飲盡杯中酒,喉結(jié)滾動的弧度竟有些不自然,“來,再敬這亂世里的萍水相逢!”
宋昭被烈酒嗆得暗自吐舌,適時小二進(jìn)門上菜,熬得鮮香的魚羹晶瑩綿滑,冒著溫?zé)岚嘴F縈繞,與人互相招呼客氣,便拿起勺子品嘗一口。
淡淡的醋香為魚羹提了鮮,味道平衡恰到好處,一點(diǎn)不輸平日宮里御廚所制。
如實夸獎一番這京城第一酒樓名不虛傳,順著身邊人的提問與人套近乎。
“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若是公子感興趣,我倆可以結(jié)個伴,正巧初來乍到,我也想在這幾天多領(lǐng)略本土風(fēng)情。”
宋昭抬起手中酒盞輕飲,“對了,在下姓…姓安,家中行五,名為安五,說起來,我還未問蕭兄高姓大名,究竟是何方英雄?”
蕭硯伶抹了把臉,打了個哈欠:“英雄談不上,不過是個走南闖北的貨郎,姓蕭名‘野’,山野的野?!?
他故意用了化名,想著逗弄這有趣的“書生”,卻沒注意到宋昭聽到“蕭”字時,握扇的手幾不可察地一顫。
“我乃宋國人,家中做絲綢生意。此次公主大婚,兩國關(guān)門大開,不少商賈隨車隊前來貿(mào)易,我隨長輩來見見世面。”
此人出手闊綽,談吐識禮,更是坐實了對方非富則貴的猜想。
宋昭將早就擬好的說辭道出,拱手回敬一杯,以寬袖掩面仰首飲下,酒水如喉辣得眼睛一瞇,哽著喉頭故作無事便咽了下口水。
三更梆子敲過,“醉仙樓”的梁柱已浸滿酒氣。雅間里酒香與燭火交融。
蕭硯伶看著那人,忽然覺得這位公子,藏著比宋昭公主更讓他好奇的靈魂。
蕭硯伶咧嘴笑道:“好!兄弟!明日此時,某帶你去城西靶場,讓你見識下北疆的‘流星箭’!”
蕭硯伶扯著“少年郎”的衣袖往桌上倒酒,銅燈將兩人的影子投在斑駁木墻上,一個晃著腿哼北疆牧歌,一個用筷子敲著酒碗和唱,倒像真成了忘年交。
“我說‘安兄’,”蕭硯伶舌根發(fā)直,指節(jié)敲了敲對方腰間玉佩——那是塊邊角磨圓的白玉,雕著半朵未開的梔子花,“你這玉佩磨得跟姑娘家的胭脂盒似的,莫不是哪個相好送的?”
被喚作“安兄”的宋昭手一抖,酒液濺在袖口:“蕭兄說笑了,此乃家母遺物,不過是戴著圖個吉利。”
她轉(zhuǎn)腕將玉佩藏進(jìn)袖中,忽然用筷子指著窗外,“倒是蕭兄這把匕首,柄上刻的狼頭好生兇猛,莫不是打過仗?”
蕭硯伶哈哈一笑,拔出靴筒里的匕首往桌上一剁,刀刃嵌進(jìn)木紋三寸:“算你眼力好!某年輕時跟著商隊走西域,曾在黑水河見過狼群圍獵,這狼頭便是照著頭狼刻的?!?
他沒說的是,那匕首正是當(dāng)年戰(zhàn)神舅父的遺物,狼眼處嵌的是邊關(guān)流民的碎玉。
宋昭指尖劃過刀鞘暗紋,心中一動——這狼頭雕刻的技法,與她在北國密檔里見過的“冽風(fēng)營”徽記如出一轍。
她面上卻裝作好奇:“黑水河?我曾聽一位老商客說,那里的冰棱子能戳穿三層鐵甲,不知蕭兄可曾見過?”
“何止見過!”蕭硯伶灌下一杯酒,忽然湊近壓低聲音。
“去年冬天,某親眼見著一隊馬賊被凍在河面上,身上的皮甲都成了冰雕……”他忽然打住了話頭。
宋昭端起酒碗笑道:“蕭兄果然見多識廣。說來也巧,我前幾日在書鋪瞧著本《北疆風(fēng)物志》,里頭說貴地有種‘醉流霞’酒,喝了能讓人看見星辰倒懸,不知真假?”
她故意把“醉流霞”三字咬得極輕,那是北國王室御酒的別名。
蕭硯伶瞇起眼,只當(dāng)這“書生”是從哪里聽來的野史:“什么星辰倒懸,不過是喝多了眼花!真要論好酒,還得是我懷里這壇——”
他晃了晃貼身帶著的葫蘆,酒液晃出濃郁的藥香,“這是用雪山頂?shù)谋Q泡的‘寒玉露’,尋常人喝一口能凍掉舌頭。”
宋昭接過葫蘆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液里竟混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甘苦——這配方與她宮中藏的“醒神露”極為相似,都是用北國特有的冰蠶與宋國草藥調(diào)和。
她心中疑竇漸生,面上卻笑得更歡:“痛快!蕭兄果然是性情中人!”
此時窗外驚雷乍響,銅錢大的雨點(diǎn)砸在窗欞上。
宋昭借著閃電微光,瞥見蕭硯伶耳后有顆暗紅朱砂痣——與她在和親密檔里見過的北國三皇子畫像分毫不差!
她指尖猛地攥緊酒碗,卻聽對方打著酒嗝笑道:“安兄怎的臉色發(fā)白?莫不是怕打雷?”
“不過是酒勁上來了?!彼握褟?qiáng)迫自己放松,折扇在掌心轉(zhuǎn)出簌簌風(fēng)聲。
雨越下越大,兩人都有了幾分醉意。蕭硯伶扯下墻上掛著的胡琴,胡亂撥弄著琴弦唱道:“北國有狼,南國生花,相逢醉里……”
宋昭笑著接過琴,指尖拂過斷了的第三根弦,接上后半句:“……不問歸處,只問酒錢?!?
琴音與雨聲交織,燭火在酒壇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
蕭硯伶看著“安兄”被雨水打濕的額發(fā),忽然覺得這張少年眉眼既熟悉又陌生,像極了御街相遇時那位眼神銳利的公主,卻又多了幾分江湖氣的坦蕩。
而宋昭垂眸調(diào)弦時,想起密檔里說三皇子“性狂傲,好穿玄衣,耳后有痣”。
再看看眼前這自稱“蕭野”的貨郎,只覺得荒誕可笑——世上怎會有如此巧合?
對坐飲酒,蕭硯伶只覺這“安兄”有趣,卻未深究他袖口滑落的蟬翼紗——那是宋國貴族才有的衣料。宋昭卻在推杯換盞間,不動聲色地攏了攏袖子。
直到五更的鐘鼓響起,兩人酩酊大醉地倚在桌邊。蕭硯伶把狐裘蓋在“安兄”身上,嘟囔著:“明日……帶你去看流星箭……”
宋昭枕著胳膊,迷迷糊糊間摸到他腰間掉落的一枚銅牌,牌面刻著個狂草“硯”字。
她心中咯噔一下,卻因酒勁上頭,只把銅牌塞進(jìn)自己袖中,喃喃道:“好……兄弟……”
她醉眼望向身邊人:耳后朱砂痣、歪系玉帶、連喝酒必配辣牛肉的習(xí)慣,分明就是白日里挑釁儀仗的蕭殿下!
晨光透過窗縫照進(jìn)來時,雅間里只??站茐桶敕粼诘厣系暮?。
蕭硯伶醒來時頭痛欲裂,只記得昨夜與個“安兄”喝得痛快,卻想不起對方長什么模樣。
而驛站里,宋昭褪下男裝,對著銅鏡撫上自己耳后——那里,也有一顆與蕭硯伶如出一轍的暗紅朱砂痣。
袖中“硯”字銅牌泛著冷光,與密檔里三皇子的佩飾分毫不差。她將銅牌納入妝奩,唇邊勾起一抹狡黠的笑:這蕭硯伶,竟不知昨夜稱兄道弟的,正是他即將要和親的宋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