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恩·墨菲的怒吼，還在硝煙彌漫、泥水橫流的堡壘廢墟中回蕩！

那聲嘶力竭的“投降吧！為了活命！”，讓許多士兵麻木的眼神里，燃起了對生的渴望。

威爾遜看著瑞恩布滿血絲、卻閃爍著洞悉一切光芒的眼睛，看著周圍士兵們紛紛扔下武器，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在狂跳，卻不知道是因為什么！

只是手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早已被泥水浸透的步槍。

就在這時！

砰！

一聲槍響！

聲音很近！近在咫尺！

威爾遜甚至能感覺到一股灼熱的氣流擦過自己的臉頰！

他一轉頭！

只見剛剛還在振臂高呼的瑞恩·墨菲，身體僵住了！布滿血絲的眼睛瞬間瞪得滾圓！他緩緩低下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口！那里，深藍色的粗布軍裝上，一個焦黑的小洞正在迅速暈開，變成一片刺目的、不斷擴大的暗紅色！鮮血如泉涌，染紅了他破爛的軍裝！

瑞恩的身體晃了晃，他試圖抬起手，指向某個方向，但手臂只抬到一半，就無力地垂落。他那雙洞悉世事的藍色眼睛，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威爾遜下意識地撲上去，想要扶住那具正在倒下的身軀！

但瑞恩已經像一截被砍斷的木樁，直挺挺地砸進了齊腰深的泥水里！泥漿瞬間吞沒了他大半個身體，只留下胸口那片刺目的猩紅在渾濁的水面暈開。

所有扔下武器的士兵都僵硬地轉過頭，看向槍聲傳來的方向！

在通往堡壘上層指揮所那條相對完好的石階上，站著一個身影。

是愛德華·約翰遜上校！

杰克遜堡的最高指揮官！

他穿著一身筆挺，沾了些許泥點的邦聯軍官制服，外面披著一件深色的呢子大衣。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右手平舉，握著一把還在冒著青煙的手槍。

槍口，正對著瑞恩倒下的方向！

他的左手，夾著一根剛剛點燃不久的古巴雪茄，悠閑地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白色的煙霧。

“再有敢蠱惑軍心、動搖士氣的！”

“下場，就和這個愛爾蘭老狗一樣！”

約翰遜上校邁步走下臺階，锃亮的軍靴踩在泥水里，他走到瑞恩倒下的地方，低頭看了一眼泥水中那具迅速失去溫度的尸體，以及那片不斷擴散的猩紅，眼神里沒有一絲憐憫，只有厭惡！

他抬起穿著锃亮軍靴的腳，毫不留情地踩在瑞恩已經硬了的頭上，用力碾了碾！仿佛在碾死一只臭蟲！

隨后，約翰遜上校抬起頭，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士兵驚恐的臉，最終落在了離瑞恩尸體最近的威爾遜身上。

威爾遜渾身僵硬，他離約翰遜上校只有一步之遙！他能清晰地看到上校眼中那凜冽的殺意！

恐懼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無法呼吸，無法動彈！瑞恩剛剛還在救他！現在卻變成了一具尸體！就在他眼前！

約翰遜上校盯著威爾遜看了幾秒，隨即移開目光，面向所有士兵：“諸位！別聽這愛爾蘭老狗臨死前的瘋言瘋語！他恨英格蘭人！恨得骨頭都發癢！那是他們愛爾蘭人和英格蘭老鬼幾百年的爛賬！跟咱們美利堅聯盟國！跟咱們為了自由和獨立而戰的南方勇士們！屁關系都沒有！”

他向前踱了一步：“英國佬利用咱們！錯！大錯特錯！是咱們利用他們！利用他們的武器來幫咱們自己！幫咱們擺脫北方佬的暴政！幫咱們贏得真正的獨立！你們想永遠被那群虛偽的、貪婪的北方佬騎在頭上拉屎嗎？！”

“想想那個懦夫！亞伯拉罕·林肯！他在華盛頓叫囂什么？！廢除奴隸制！他敢簽法案嗎？！他不敢！因為他知道，那是動搖國本！那是自取滅亡！”

約翰遜上校的聲音充滿了蠱惑力，他環視著士兵們，目光刻意在那些出身小農場主或家境尚可的士兵臉上停留！

“但是！如果他真的敢呢？！如果他真的廢除了奴隸制！你們想想！你們！你！你！還有你！”他的手指快速點過幾個士兵，“你們家里那幾十畝、幾百畝的棉花地、煙草田、甘蔗園！誰來種？！誰來收？！誰來給你們當牛做馬？！是你們自己嗎？！你們的兒女嗎！你們想彎下高貴的腰，頂著烈日，在泥地里刨食？！像那些低賤的黑鬼一樣？！”

“不想！！！”士兵中爆發出幾聲本能的反抗吼聲！那是深植于他們骨子里的、對“白人至上”身份的認同和對體力勞動的鄙夷！

“沒錯！”約翰遜上校立刻抓住這情緒，“沒有了奴隸！你們還怎么過人上人的生活？！你們的孩子！怎么去上好的學校？！你們的妻子！怎么穿得起絲綢裙子？！你們自己！怎么在俱樂部里喝著威士忌，談論著賽馬和政治？！你們將失去一切！失去你們祖輩辛苦打拼下來的、屬于你們白人紳士的體面和尊嚴！你們將淪為和那些北方工廠里骯臟的、只知道掙幾個美分糊口的窮鬼一樣的下等人！”

“沒有黑奴！棉花地里的活誰去干活？！你們去嗎？！你們未來的子女去嗎！”約翰遜上校再次厲聲質問，目光灼灼！

“不去！不去！不去！”這一次，回應他的不再是零星幾聲，而是更多士兵發自內心的、帶著憤怒和恐懼的咆哮！

聲音匯聚在一起，甚至短暫壓過了遠處的炮聲！他們被約翰遜描繪的可怕未來嚇到了！為了保住“人上人”的生活，他們必須拼命！

“很好！”約翰遜上校滿意地點點頭，“這才是我們邦聯勇士該有的樣子！懦弱和投降，只會讓我們失去一切！包括我們的生命和尊嚴！”

他轉身，指向南側堡壘的方向，那里地勢較高，掩體似乎也更堅固一些：“現在！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別像群被嚇破膽的兔子一樣縮在這里！剛才是哪個混蛋指揮的？！讓你們來這個該死的、完全暴露在炮火下的東側炮位送死？！”

“所有人！現在！給老子轉移到南邊的炮位去！那里的掩體！是老子親自督造的！十英尺的花崗巖加橡木！北佬那些該死的臼炮！根本打不穿！那里所有的重炮都完好無損！還有干燥的彈藥！”

“都給老子守住了！北佬的鐵甲艦再厲害！他們的炮火再猛！但他們漂在河上！炮彈！燒煤！他們能撐多久？！等他們把炮彈打光了！把煤燒完了！他們就得夾著尾巴滾回北邊去！”

“而我們！我們背靠新奧爾良！背靠整個富饒的南方！我們有源源不斷的補給！我們有堅固的堡壘！我們有為自由和家園而戰的決心！勝利！必將屬于我們邦聯！屬于我們這些捍衛自己生活方式的白人勇士！”

“勝利屬于邦聯！”

“邦聯必勝！”

“邦聯必勝！”

“邦聯必勝！”

在場士兵除了威爾遜，都在高呼！

站在約翰遜上校面前的威爾遜，也顫抖著舉起手，加入了喊口號的隊伍！

“小子，把你的槍撿起來！”

“是，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