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清脆的場記板聲，像發令槍，在破舊的廠區上空響起。

《瘋狂的石頭》劇組，這臺由一群“失敗者”和“瘋子”組成的臨時團隊，正式開工。

第一場戲，是主角包世宏在工廠里的一段獨角戲。

他要穿過一條空無一人的車間，去處理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

鏡頭里，郭濤穿著那身不合身的藍色保安制服，邁步走了起來。

他走得很穩，很有“干部”的架勢。

看得出來，在基層的鍛煉并沒有浪費時間。

真的學到了東西的。

“卡！”

監視器后面，寧躍的聲音像炸雷一樣響起，嚇了所有人一跳。

他幾步沖到郭濤面前，毫不客氣地指著他：“郭濤，你演的這是什么玩意兒？”

“你是保衛科長，不是來閱兵的將軍！”

”你的廠子快黃了，你老婆天天跟你鬧離婚，你兒子考試不及格，你是頂著一腦門子官司在走路！”

“我要的是焦慮！是疲憊！是那種天塌下來還得硬著頭皮去上班的窩囊感！懂嗎？！”

寧躍的咆哮聲，讓整個片場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

黃渤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他沒想到。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寧導，在片場上，簡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暴君”。

郭濤，作為一名資深的話劇演員，也算是見過大場面。

他沒有被寧躍的氣勢嚇倒，更沒有爭辯一句。

他只是默默地回到起點，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原本他以為自己演的還行，沒有想到寧躍的要求比他想象的還要嚴格。

“再來一條！”寧躍回到監視器后。

“Action！”

“啪！”

這一次，郭濤再次走進鏡頭。

他的腳步依舊不快，但整個人的狀態完全變了。

他的肩膀是垮的，背是微駝的，每一步都仿佛拖著千斤重擔。

他一邊走，一邊不自覺地皺著眉，眼神里充滿了對未來的迷茫和對當下的煩躁。

他不再是一個演員在走路，他就是那個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倒霉的保衛科長包世宏。

“好！過了！”

寧躍盯著監視器里的回放，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

雖然依舊是不近人情般的語氣，但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出來了，那里面，帶著一絲滿意。

郭濤和寧躍，兩個專業到骨子里的男人，用這一場戲，完成了一次高質量的過招。

按照這個節奏，出來成片的質量肯定不會差。

接下來的拍攝，徹底進入了“寧躍時間”。

整個劇組，頓時就被寧躍指揮得團團轉。

寧躍對細節的苛求，達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

演員的衣服，他嫌太新，親自抓起地上的泥土往上抹。

道具組找來的面包車，他嫌太干凈。

讓美術指導猴子帶著人，花了一天時間“做舊”。

車身上每一個劃痕，每一個銹點，他都要親自過目。

他追求一種極致粗糲的真實感。

而許諾，則像一個幽靈，終日游走在片場。

他從不干涉寧躍的任何藝術創作，他只做一件事——解決問題。

有附近的“地頭蛇”想來劇組鬧事，索要“保護費”。

許諾沒等劇務開口，便獨自一人，拿著陳凱提前疏通好的官方批文，和對方在小茶館里聊了半小時。

沒人知道他說了什么，只知道那幾個混混從此再也沒出現過。

在山城，擺龍門陣解決問題比什么都好使。

劇組的盒飯質量下降，影響了工作人員的情緒。

許諾二話不說，自己開車跑遍了附近十幾家快餐店。

第二天，劇組的伙食標準直接提升了一個檔次，四菜一湯，頓頓有肉。

他就像一個最可靠的后盾，用最沉穩的方式。

為這群在前線沖鋒陷陣的“瘋子們”，擋下了一切來自現實世界的冷箭。

這也是他能否翻身的機會。

拍攝的第十天，輪到了黃渤的一場重頭戲。

——他所飾演的黑皮，在被困下水道數日后，終于爬了出來，饑腸轆轆地沖進一家面包店搶面包。

為了這場戲，黃渤主動要求，一天沒吃飯，只喝了點水。

當他頂著滿是污泥的妝，從那個臨時搭建的下水道口爬出來時，他的眼神都是綠的。

整個人因為低血糖而微微發晃。

“Action！”

黃渤連滾帶爬地沖進了作為場景的面包店，他沒有去“演”，因為他根本不需要演。

他抓起貨架上的面包，就往嘴里死命地塞，那股餓瘋了的原始勁，不顧一切的狼吞虎咽。

真實得讓監視器后面的陳凱都倒吸一口涼氣。

這新人還真是舍得下功夫。

“卡！好！太好了！”

寧躍第一次在喊卡之后，加上了夸贊。

他死死地盯著回放畫面，臉上露出了極度興奮的表情。

他轉過頭，看著一旁的許諾，重重地點了下頭。

那眼神像是在說：你找來的這個小子，是個絕世的寶貝！

夜幕降臨，一天的拍攝結束。

所有人都累得像灘爛泥，三三兩兩地坐在路邊的馬路牙子上，狼吞虎咽地吃著盒飯。

陳凱看著這群雖然疲憊，但眼神里都閃爍著光的“失敗者們”。

又看了看還在和攝影師激烈爭論著明天鏡頭的寧躍，心中感慨萬千。

“許諾，”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身邊的許諾。

“我以前跟過不少大劇組，比咱們有錢，比咱們排場大。但沒有一個組，有咱們這股‘瘋勁兒’。”

許諾看著眼前這幅景象，笑了。

他的眼前，金手指的面板上，那代表著情緒價值的數字。

正在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穩定姿態，牢牢地鎖定在【+115，000，000】。

這說明，一切，都在最正確的軌道上。

不出意外的話，成片上線后一定會成為爆款的。

“凱哥，我們這不是在拍電影。”許諾拿起一瓶啤酒，遞給陳凱。

“我們是在玩命。”

兩人相視一笑，一飲而盡。

不遠處，剛啃完一個雞腿的黃渤，正拉著郭濤，興致勃勃地討論著下一場戲的細節。

這群被世界遺忘的人，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創造一個即將震驚世界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