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路見不平一悶棍
- 被廢后的第一年
- 霍爾爾
- 4025字
- 2025-07-06 09:27:27
郝將軍辦事的確雷厲風行,沒過幾天,就派人告知太尉府明日準備讓趙花臺入尚書房。
所以今日,春桃正在喜氣洋洋地為趙花臺收拾入學堂所需的各種物品。
謝卿“好心”派來幫著春桃收拾的許多嬤嬤和丫頭,盡是些懶憊大意和尖酸刻薄之輩,春桃要硯臺往往給宣紙,要書卷偏偏給毛筆,只多差遣兩聲,就嘟著老嘴不樂意。
其余人也是有樣學樣,盡都是懶散不耐煩的,還時不時用趙花臺和春桃“恰好”都能聽得見的聲音說小聲嘟囔,什么‘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咱府里出了女狀元要游街’、‘真當自己是太尉府里的大小姐了,也不看看自己親娘是什么德行’、‘哎呦喂,真累的人喘不過氣,慣會使喚人’之類的。
趙花臺好脾氣地不與這些人計較,她笑瞇瞇地吩咐春桃:“我柜子里有一個錦緞盒子裝著的烏木文房四具,就用它吧,其余啥都不用拿了。”
春桃大驚失色,“姑娘,烏木文房四具最是珍貴罕見,您是從哪里得到的?”
趙花臺頭也不抬地啃著桂花糕,信口開河:“一個帥哥送我的定情信物。”
春桃:“……”
趙花臺與春桃說話的功夫,太尉府的后花園里,謝綰意摔碎了一個茶壺。
“母親,爹爹為什么會送她去尚書房?為什么連郝世伯都替她說話!”在謝卿面前,她從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
謝卿低頭品著茶,雖面不改色,但謝綰意每說一句,她的心中的怨毒就多一分。
此刻,仿佛有一盆徹骨冰冷的水澆在謝卿身上,明明才入秋,她卻感到直透骨髓的冰冷。而比這冰冷更甚的,是滿心的怨恨和刻骨的不甘。
趙琰送趙花臺去尚書房,不就是等于告訴全天下,她趙花臺和自己的兩個女兒以后在太尉府平起平坐了嗎?
趙花臺罪婦之后,廢棄之身,她憑什么!
雖這樣想著,她依舊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杯,訓斥道:“意兒,你是當今皇后的親妹妹,太尉府的三姑娘,怎能如此不顧顏面?你是什么身份,怎能為了區區一個趙花臺就失了儀態?”
謝綰意抽抽嗒嗒地停止了哭泣,一臉的委屈。
謝卿換上溫柔的語氣:“意兒,你是尚書房公認的才女,而那趙花臺癡傻蠢笨,就算她去了,也會鬧出許多難堪的笑話。到時候,她不就成了給你作陪襯的料子,惹別人恥笑嗎?”
謝綰意點點頭,逐漸平靜。
“意兒”,謝卿微微一笑:“母親如今懷著身孕,實在不便插手一些事情,你要記得,凡事戒急用忍。
……
去尚書房的那天,趙花臺醒得格外不情不愿。
她在現實世界已經是32歲,距離她研究生畢業也有近有五、六年了。
當時這種早八趕去上課的日子,實在是讓她這種起床困難戶頭疼了很久。
不料她穿越之后,不僅要與天斗與人斗,還要和一群放在現代委實要叫她一聲“阿姨”的小孩兒一起上學。
真的救命。
春桃見她醒得這般早,有些驚訝,也有些欣慰,自家姑娘終于懂事了啊。
雖如此,她忍不住叮囑趙花臺:“姑娘,打今兒起,您就要去尚書房念書了,這真是天大的好事情,您可日日都不能晚到,不能馬虎……”
趙花臺無精打采地打斷了春桃唐僧似的念叨,她有氣無力地說:“知道了……放心吧,姑娘我一定不負眾望,做一個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學生。”
她拍拍自己的小胖臉,瞄了一眼昨日謝卿大張旗鼓讓人送來的一大堆華麗精致的衣衫,輕笑一聲,看也不看的走向了衣柜。
片刻之后,春桃看著面前站著的人,有些挪不開目光。
趙花臺身著月白色棉麻衣裙,領口和袖口繡著幾縷淡青的花紋,簡單而雅致。烏發挽成一個低髻,一根古樸的木簪橫插其中,幾縷發絲輕柔地垂在臉頰兩側。
她圓圓的小胖臉上沒有任何妝容,肌膚白如雪,唇色淡淡的,眼眸清澈如清泉,竟像個白瓷娃娃似的好看。
趙花臺看著眼前發呆地小桃,用手在她面前揮了揮,“咋的了,是不是我穿白色顯胖啊……”
春桃回過神來,使勁兒的搖搖頭,樂呵呵地夸贊:“姑娘您這樣素凈的打扮極好,說不定真能結識幾個世家公子呢!”
趙花臺笑笑,伸手幫春桃理了理衣襟,“所謂生而悅己,而非困于他人。我這樣穿只是自己舒服罷了,與他人無關。”
春桃懵懂地點點頭,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轉身看了看桌上燃的香已下了半根,急忙催促道:“姑娘,門房那邊都安排好了,今日您和三姑娘一道去尚書房,咱們這就去馬車那兒吧,別讓人家等著咱們落下口舌了。”
趙花臺不忙不慢地給自己倒了杯茶,笑著說:“傻丫頭,三姑娘是不會等我的。”
春桃:“啊?”
……
果不其然,主仆倆走到門房處時,下人說三姑娘早就走了。
春桃氣得直跺腳,老爺明明昨晚吩咐了,讓趙花臺和三姑娘一起去尚書房,誰曾想這三姑娘竟是連個招呼都沒打就走了
按常理說,府里有自家姐妹去尚書房,總得有兄弟姐妹領著引薦,何況趙花臺之前和皇都城內的世家子弟都不認識,去了一定是沒人搭理的。
趙花臺看到春桃氣得火冒三丈地樣子,露出一副“我早就知道了”的模樣哈哈大笑,然后耐心地安撫春桃:“沒事的春桃,我還不樂意和她一起走呢,這樣最好,落個清凈。”
春桃一邊替趙花臺生氣,一邊又毫無辦法,最后只得“哼“了一聲,和趙花臺上了馬車。
……
主仆二人在去往尚書房的路上時,謝綰意已經提前到了。
“綰意。”尚書院一位碧色衣裙少女看到謝綰意,好奇地往她身后探了探頭:“今日不是你那大姐姐入學的日子嗎?怎么沒和你一起來?“
謝綰意“哼”了一聲,冷笑道:“估計還在描眉畫眼,挑漂亮衣裳吧,誰有那個閑心思等她?”
她話一說完,就有另一位少女撲哧一聲:“挑漂亮衣裳?綰意,就你大姐姐那膘肥體壯的,怕是把朝霞披在身上都不頂用吧?”
謝綰意端莊地笑道:“大姐姐第一天來學堂,或許她是聽說咱們這兒有不少公子,就想著打扮一番,能引起某位的注意吧……”她沒有說下去,幾個少女哈哈大笑,嘴里說著“人貴有自知之明”之類的。
尚書房的學生們,看家世,看府中在朝中的地位,看長相,也看才學。能來這里讀書的誰不是世家的公子和千金,他們天生驕傲,絕不甘心被誰比下去了。
趙花臺是罪婦之后,廢棄之身,且天生有憨癡之癥,就算她父親是太尉,也不見得多疼愛她,這樣的人,自然會被他們看低些。
正說著,突然聽到外頭不知哪個好事的公子哥喊了一聲:“快來人啊,打起來了!”
謝綰意等一眾少女跑到尚書房門口時,被眼前的景象著實嚇了一跳。
青石板上殘留著昨夜雨后的積水,趙花臺冷笑著將碗口粗的桂花樹枝重重杵在地上,枝椏斷裂處還沾著血跡。她白色棉麻長裙裾上濺滿泥點,發間木簪也有些歪斜,卻掩不住她眼中翻涌的戾氣。
她的腳下躺著的,是章參軍家出了名的紈绔子弟——章巖。
只見那章巖抽搐著蜷縮身子,錦緞長袍上都是淤泥,腰間那名貴的玉墜不知何時滾落到一旁。而他原本保養得宜的胖臉上滿是血跡,方才被木枝抽中的后腦勺高高腫起,像只漏氣的豬尿泡。
而趙花臺身后,站著一個藕色衣裙的少女,她的蹙金襖已濕了大片,珍珠步搖隨抽噎亂晃,只剩根紅繩松松綰著凌亂的發髻,她攥著衣角,杏眼蒙著水霧,哭得連氣都喘不勻。少女旁邊的春桃,正拿著一件長衫,將瑟瑟發抖的少女裹住。
其實今天打架傷人這事兒真不怪趙花臺,她在來尚書院的路上還在提醒自己,一定要低調、低調、再低調,要記住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做事情抓主要矛盾,牽牛要牽鼻子。
但當她下了馬車之后,便一眼看到幾個衣著華貴的紈绔子弟,圍著一個明眸皓齒的少女調笑。那少女無助地捂著自己衣裙的后擺,像只被圍獵的幼鹿,淚珠兒順著下頜線滾下。
趙花臺定定神,反復告誡了自己好多遍“萬萬不可多管閑事”,然而過了片刻,當她搞清楚面前的狀況后,心頭巨震,決定要親手收拾這些小王八犢子。
原來是這還在懵懂年紀的少女一早便覺得身子不爽,馬車到尚書房的時候,更覺小腹墜痛得厲害,連額角沁出薄汗,便吩咐丫鬟扶著自己在廊下稍歇,卻渾然不知自己藕色的襦裙下擺,已洇開一朵暗褐的花。
以尚書房章巖為首的幾個紈绔子弟看到了這一幕,便吹著口哨圍上來,調笑的話像淬了劇毒的針:“呦,你這是怎么了?裙擺沾了好東西呢。”
少女茫然抬頭,順著他們的目光瞥見裙上污跡,霎時臉色煞白,指尖發涼。
章巖繼續調笑:“這話本子里寫過,誰家的千金和郎君成親后,第二天婆母便要去驗收床上的喜帕上有沒有血跡,看來,你這是昨夜把裙子當喜帕了?”
少女和她的丫鬟瞬間被羞恥與驚惶堵住喉嚨,她倆淚水涌上來時,死死攥著裙角,連呼救都忘了。
趙花臺的冷光在她眼中流轉了片刻后,她齜嘴冷笑:“抱歉了,老娘今天要親手收拾這些小王八犢子。”
趙花臺一直認為,打架這樁事,得講究個天時、地利、人和。今天天氣晴朗,微風不燥,是謂天時;尚書房外有片開得極茂密地桂花林,是謂地利;而這些對著少女開黃腔的幾個小王八犢子,勉強就算人和吧。
這樣想著,趙花臺撿起身旁手腕粗的樹枝,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打在了為首的章巖頭上。
之后,她看著對方頭上流出的汩汩鮮血,嘖嘖地咂了咂舌,滿不在乎地把樹枝丟在地上。
她覺得原主這個身體實在太弱,自己都使了那么大勁兒了,人家才破了個皮。不過,許是太久沒打架了,功力大不如從前了也未可知。
事畢,她立即吩咐春桃去馬車把自己備用的長衫取來,包裹住少女的衣裙,然后一步步逼近罪魁禍首,用木枝挑起紈绔子弟張巖的下頜,冷笑道:“你給老娘聽好了,這裙擺上沾著的血跡可以叫做“例假”,也叫做“姨媽”,在你們這個世界叫做可以叫做“月事、月水、月信、月經”,它意味著女性生殖系統開始正常運作,身體已具備生育潛力,是個自然生理現象,但它絕不是你這張糞坑嘴里剛才所說的。”
說到這兒,她又重重踩在章巖肩頭:“我簡單說吧,你娘親如果沒有來這個月信,也就不會把你這個王八蛋帶到這個世界。所以月信不是羞恥,也不能被你們拿來給人家小姑娘開黃腔,我說清楚了嗎?”
章巖被這背后一悶棍打得猝不及防,他癱在泥水里,頭腫得連眼睛都瞇成條縫。方才還飛揚跋扈的模樣全沒了,只剩牙齒打顫的份。
他想撐著爬起來,胳膊一軟又摔了回去,哪還有半方才調笑郝南嫣的囂張,他只敢只縮著脖子,捂著自己的頭,看趙花臺的眼神怯得像被打怕了的狗,嚇得渾身一哆嗦。
趙花臺不屑地吹了吹手上的土,偃旗息鼓:“若再讓我撞見你欺負女孩子,就不是頭破層皮了。”
說罷,她走向身旁少女,牽著她上了自己的馬車。
上車之后,她安慰似的摟住少女,溫柔地問她:“你叫什么名字?府上在哪里?別怕,我送你回家。”
少女回過神似的大哭:“我叫郝南嫣,家父叫郝硯知,哥哥叫郝曄,我住在鎮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