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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天雪神石與八瓣雪花(雪羽篇4)

懷揣著昨日關于“訣要”的無限好奇與憧憬,雪曉羽在冰屋溫暖的獸皮褥子上翻來覆去,直到深夜才沉入夢鄉。夢境光怪陸離,他仿佛化身為一個頂天立地、威風凜凜的強者,周身冰雪環繞,舉手投足間山崩地裂,身旁還有著看不清面容卻氣息強大的伙伴并肩而立……就在他于夢中意氣風發之際,意識卻猛地一沉。

當他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刺目的白光讓他瞬間瞇起了眼。透過冰晶窗戶望去——糟了!太陽早已高懸于寒仞山脈的群峰之上,明晃晃地懸在接近正午的天空!他竟然睡過頭了!

“完了完了完了!”雪曉羽一個激靈從床上彈起來,心臟狂跳,手忙腳亂地套上衣服。師父最重規矩,晨修打坐、體能鍛煉,從未允許他懈怠半分。今天不僅錯過了清晨的觀天石凝元,連上午的體能課都徹底泡湯!他幾乎能想象到師父那張冰冷面具下凝結的寒霜。

懷著十二萬分的忐忑,雪曉羽如同霜打的茄子,蔫頭耷腦地推開冰屋厚重的木門。門外凜冽的寒氣撲面而來,卻不及他心中的寒意。果然,那個熟悉的身影———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袍,臉上覆蓋著毫無表情的純白面具———正靜靜地佇立在冰崖下那片空曠的雪地中央,如同亙古不變的冰雪雕塑,背對著他,似乎在眺望遠方連綿的雪峰。

師父……在等他?還是已經對他徹底失望了?

雪曉羽感覺腳像灌了鉛,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他低著頭,磨磨蹭蹭地挪到師父身后幾尺遠的地方,聲音細若蚊吶,帶著濃重的鼻音和惶恐:“師父……我……我睡過頭了……對不起……”

他緊張地等待著預料中的斥責,或者那冰冷目光帶來的無形壓力。他甚至做好了被罰加倍訓練的準備。

然而,預想中的風暴并未降臨。

雪穹緩緩轉過身。面具遮擋了他的表情,但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刻落在雪曉羽身上時,竟出奇地沒有責備的寒意,反而……似乎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溫和的平靜?

“無妨。”雪穹的聲音透過面具傳來,依舊是那慣常的平靜語調,卻少了幾分往日的清冷,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包容?

“今日,不必修行了。”

雪曉羽猛地抬起頭,小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以為自己聽錯了。

“去山里走走,看看冰貂,逗逗雪燕,尋些你喜歡吃的漿果。”

雪穹繼續說道,目光似乎掃過冰崖下那些在雪地里探頭探腦的小生靈,“放松心神,什么都不要想。日落時分,再來此處找我。”

說完,雪穹不再看他,再次轉過身去,仿佛剛才那句“赦免令”只是隨口一說。

雪曉羽徹底懵了。不用修行?去玩?這……這簡直比師父突然摘下面具對他笑一笑還要不可思議!巨大的驚喜過后,一個冰冷刺骨的念頭如同毒蛇般猛地竄入他的腦海,瞬間凍結了他剛剛雀躍起來的心臟。

“師父……是不是對我失望透頂……要放棄我了?”

這個可怕的念頭一旦滋生,便如同藤蔓般瘋狂纏繞住他。一整天,雪曉羽漫無目的地游蕩在熟悉的山谷、冰湖邊、松林間。他試圖像師父說的那樣去“放松”,去看冰貂靈巧地追逐,去聽雪燕清脆的鳴叫,去采摘那些掛在耐寒灌木上、晶瑩剔透的藍紫色漿果。然而,心頭的陰云卻越來越重。眼前伙伴們的嬉戲,冰晶折射的陽光,甘甜的漿果……一切都失去了往日的色彩和滋味。

他感覺自己像個即將被驅逐的游魂,每一步都是在和這片生活了不知多少年月的冰雪世界告別。腦袋里像是塞進了一團亂麻,又像是架在火上烤,又熱又脹,渾渾噩噩。他走過曾和師父一起攀爬過的冰壁,走過自己無數次摔倒又爬起的慢跑路徑,走過發現暖香草籽的秘密角落……每一處風景,都帶著沉甸甸的回憶和即將失去的恐慌。

夕陽,終于如同一個巨大的、燃燒殆盡的火球,掙扎著沉入西邊連綿的雪峰之后,將天邊染成一片凄艷的橙紅與暗紫。寒仞山的影子被拉得老長,暮色四合,寒氣迅速升騰。

雪曉羽拖著沉重的腳步,如同奔赴刑場般,慢吞吞地踱回了冰崖下那片空地。師父的身影依舊佇立在暮色中,像一座沉默的燈塔。

他垂著頭,不敢看師父的眼睛,肩膀垮塌著,整個人散發著濃重的沮喪和不安。

雪穹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垂頭喪氣、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的小徒弟。他沒有說話,只是抬起手,寬厚溫暖的手掌輕輕地、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拍了拍雪曉羽單薄的肩膀。

這一拍,像是帶著某種奇異的魔力,驅散了些許雪曉羽心頭的寒冰,卻也讓他更加茫然無措。

就在這時,師父平靜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在雪曉羽心中激起滔天巨浪:

“今天可是你覺醒訣要的日子,怎么垂頭喪氣?”

覺醒訣要?!

這四個字如同驚雷在雪曉羽耳邊炸響!他猛地抬起頭,黯淡的雙眸瞬間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璀璨光芒,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被瞬間點亮!所有的沮喪、擔憂、自我懷疑在這一刻煙消云散,只剩下純粹的、幾乎要將他淹沒的狂喜!

“真的嗎師父?!”雪曉羽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激動而拔高,甚至帶著一絲顫抖,他下意識地抓住師父的袍袖,小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近乎狂熱的期待,“您沒騙我?今天?現在?我真的可以覺醒訣要了?!”

雪穹看著徒弟瞬間煥發的神采,面具后的嘴角似乎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聲音依舊平穩:“哪還有假。凝神,靜心。”

他不再多言,示意雪曉羽站定。隨即,他并指如劍,指尖縈繞起一絲肉眼可見的、純凈至極、散發著刺骨寒意的天雪元力!這股力量精純而磅礴,甫一出現,周圍的空氣溫度驟降,連飄落的雪花都仿佛被凍結在了半空。

雪穹神情肅穆,指尖帶著某種玄奧的軌跡,迅疾無比地在雪曉羽胸前虛點了幾下!沒有接觸皮肉,卻仿佛點在了無形的節點之上。

“嗡——!”

一股強大的力量瞬間包裹了雪曉羽!他感覺身體驟然一輕,竟不由自主地緩緩漂浮起來,離地三尺懸停!與此同時,以他為中心,冰崖附近濃郁的天地元力仿佛受到了某種至高無上的召喚,瘋狂地匯聚而來!

不再是清晨觀天石上那虛無縹緲、難以捕捉的細微氣流。此刻,這些元力濃郁得如同實質,呈現出一種冰藍色的光暈!它們如同億萬條閃爍著星光的絲線,從四面八方、從積雪深處、從冰晶之中、從虛空之中,源源不斷地涌來,圍繞著懸浮在空中的雪曉羽,飛速地旋轉、交織、纏繞!

眨眼之間,一個巨大、朦朧、散發著柔和冰藍色光輝的光繭將雪曉羽徹底包裹在內!光繭表面,無數細小的元力符文如同活物般明滅閃爍,發出低沉的嗡鳴。置身其中的雪曉羽,感覺像是浸泡在溫暖而充滿生機的泉水中,通體舒泰,每一個毛孔都在歡呼雀躍,貪婪地吸收著這精純的能量。

然而,這舒適感僅僅持續了不到一息!

一股截然不同的、源自他血脈最深處的力量,仿佛沉睡的火山被這冰寒元力徹底驚醒、點燃!

“啊——!!!”

撕心裂肺的劇痛毫無征兆地從雪曉羽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爆發!仿佛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在他體內瘋狂穿刺、灼燒!他的小臉瞬間漲得通紅,如同煮熟的蝦子,額頭上、脖頸上青筋暴起,細密的汗珠剛滲出皮膚就被體表的高溫瞬間蒸發!他痛苦地蜷縮起身體,發出野獸般的、歇斯底里的慘叫!

“師父!好痛!我的頭……我的身體……要燒起來了!!”

雪曉羽在光繭中劇烈地掙扎,冰藍色的光繭表面開始出現不穩定的漣漪,甚至隱隱透出內部一股躁動不安的赤紅色!

雪穹面具后的臉色瞬間劇變!他立刻盤膝坐下,雙手急速結印,調動自身浩瀚的天雪元力,試圖引導、安撫雪曉羽體內那失控的狂暴力量!

“穩住心神!壓制它!”雪穹低喝,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強大的冰寒元力如同奔涌的寒流,源源不斷地注入光繭,試圖撲滅那燎原的烈火。然而,那源自傲雪紅蓮本源的**火元之力**,霸道而純粹,仿佛帶著與生俱來的驕傲與毀滅性!它瘋狂地抵抗著、排斥著入侵的寒流!雪穹注入的天雪元力,一旦靠近那赤紅的核心,就如同冰雪遇到了燒紅的烙鐵,發出“嗤嗤”的刺耳聲響,被迅速地消融、蒸騰!

雪穹的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低估了傲雪紅蓮本源之火的霸道!這火焰生于至寒,卻蘊含至熱,是天地間極其特殊的異種元力。雪曉羽雖有人形,其核心卻是這紅蓮圣火所鑄。以凡人之軀,強行容納冰火兩種極端元力,本就是逆天而行,兇險萬分!稍有不慎,便是焚身碎骨的下場!

“壓制!給我壓下去!”

雪穹將自身元力催動到極致,寒流洶涌,光繭的藍色光芒大盛,暫時壓制住了外溢的紅光。但內部的雪曉羽痛苦絲毫未減,反而因為兩股力量的激烈對抗而更加撕心裂肺,叫聲凄厲得令人心顫。那赤紅的火元如同被囚禁的洪荒猛獸,在雪曉羽體內左沖右突,尋找著突破口,每一次沖擊都讓雪曉羽的身體劇烈抽搐,皮膚下仿佛有巖漿在流動!

“難道……真的沒辦法了嗎……”雪穹的心沉到了谷底。看著光繭中徒弟痛苦扭曲的小臉,一種無力感攫住了他。強行壓制只會加速毀滅,但放任不管,雪曉羽必定會被那失控的圣火由內而外燒成灰燼!

就在這千鈞一發、希望即將斷絕之際!

一直靜靜懸掛在雪穹胸前衣物之下、貼身佩戴的那枚天雪神石,驟然爆發出無法形容的、無比耀眼的純凈白光!

這光芒是如此強烈,如此神圣,瞬間就壓過了冰藍光繭和那躁動的赤紅!它仿佛擁有自己的意志,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直接穿透了雪穹的衣物,化作一道凝練無比、仿佛由最純凈的冰雪精華構成的光柱,精準地照射在包裹雪曉羽的光繭之上!

“嗡——!!!”

整個光繭劇烈地一震!內部那狂暴肆虐、試圖焚盡一切的赤紅火焰,在這道神圣白光的籠罩下,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間發出“滋滋”的哀鳴,其兇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壓制、收斂!

更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那神圣的白光并未滿足于壓制,它如同最靈巧的織女,分化出無數細密的光絲,溫柔而堅定地融入到雪曉羽的體內。這些光絲蘊含著古老、浩瀚、包容的冰雪意志,它們并非強行消滅火焰,而是如同最高明的封印師,在雪曉羽的丹田深處,在那赤紅火元的核心周圍,編織構建出一個極其復雜、由無數微型冰雪符文組成的、散發著永恒寒意的封印法陣!

那狂暴的火焰被這冰雪法陣溫柔而不可抗拒地包裹、安撫、壓縮,最終化作一顆小小的、穩定燃燒著的、散發著溫暖而非毀滅氣息的赤金色火種,安靜地沉眠在丹田的深處。同時,那純凈的冰雪封印之力也化作涓涓細流,滋養著雪曉羽的經脈,撫平著剛才對抗帶來的創傷。

光繭的顏色重新穩定為純凈的冰藍,只是內部多了一絲溫潤的暖意。雪曉羽臉上的痛苦潮水般褪去,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陷入了一種極度疲憊卻異常安詳的沉睡狀態。神圣的白光緩緩收斂,天雪神石恢復了往日的溫潤內斂,仿佛剛才那驚天動地的異象從未發生。

漂浮的力量消失,雪曉羽的身體緩緩飄落。雪穹早已起身,一步上前,穩穩地、如同捧著世間最珍貴的瓷器般,將虛脫昏迷的小徒弟抱在了懷中。感受著懷中那微弱卻平穩的呼吸,還有那不再滾燙、反而帶著一絲溫涼適宜的體溫,雪穹緊繃的心弦終于松開,一股巨大的疲憊和如釋重負感涌上心頭。

不知過了多久,懷中的小人兒睫毛顫動,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清澈的眼眸,此刻還帶著大病初愈般的虛弱,卻亮得驚人。他看清了師父近在咫尺的面具,感受著那堅實的懷抱,虛弱卻充滿喜悅地呢喃道:

“師父……我……我成功了嗎……”

雪穹輕輕“嗯”了一聲,動作輕柔地將雪曉羽放下。雙腳剛接觸冰冷的地面,雪曉羽還覺得有些發軟,但一種前所未有的、奇妙的通透感充斥著他的身體。他下意識地按照師父曾經的教導,閉上雙眼,將心神沉入體內。

“現在,試著看一下你的修為。將所有的精神投入內心,感受心中一個一個的環,感受到了嗎?”雪穹的聲音適時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引導。

雪曉羽依言而行。很快,他驚喜地叫道:“嗯!感受到了!有……有18個環!其中有一個……已經變成金色的了!”他清晰地“看”到,在意識深處,十八個原本灰蒙蒙、如同石環般的光圈靜靜懸浮。此刻,最下方的一個光圈,正散發著溫暖而穩定的金色光芒!

饒是雪穹心性沉穩,聽到這個答案,面具后的眉頭也不由得微微一挑。初始即柳級初階?這起點……遠超常人!傲雪紅蓮的千年本源,果然非同凡響!天雪神石的介入,更是徹底激發并穩固了這份驚世駭俗的根基。

“很好。”

雪穹壓下心中的波瀾,

“那試著發動其中儲存的元力。引導那金色光環的力量,釋放出來。”

雪曉羽興奮地點點頭,小臉因為激動再次泛起紅暈。他學著記憶中冰貂的樣子,鉚足了勁,努力調動起那金色元力環中的力量,想象著讓它從掌心噴涌而出!

他憋紅了臉,集中了全部精神。然而,預想中的冰錐、雪球或者任何有形的攻擊并未出現。四周靜悄悄的,只有寒仞山永恒的風聲。

就在雪曉羽有些泄氣時,他忽然感覺到一股極其細微、卻無比清晰的冰涼氣息順著他的意念散逸開來,融入周遭的空氣。

緊接著———

一片、兩片、三片……無數潔白晶瑩的雪花,毫無征兆地、輕柔地從暮色沉沉的天空中緩緩飄落。它們不像寒仞山常見的暴風雪那樣凌厲,反而帶著一種奇異的、寧靜而溫柔的氣息,如同春日里最輕柔的柳絮,紛紛揚揚,將師徒二人所在的這片空地籠罩。

“這……”雪曉羽驚訝地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在他掌心,帶來一絲清涼,卻并未立刻融化。他抬頭看著這突然降臨的雪幕,感受著其中蘊含的、與自己心意相通般的親切波動,有些不確定地看向師父,“……不會是我的技能吧?”

“好親切的感覺……”

他喃喃自語,隨即肯定地點點頭,

“好像……是的。”

雪穹看著這毫無攻擊性、唯美卻顯得有些……無用的飄雪,一時間也感到十分詫異。這與他預想的任何一種天雪宗傳承的攻擊技能都相去甚遠。為了給徒弟一個明確的參照,他決定展示一下最基礎的入門攻擊技。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元力微凝,一點冰藍色的光芒急速匯聚、壓縮,瞬間形成一顆拳頭大小、散發著凜冽寒氣的雪彈!

“看好了,這是天雪訣最基礎的攻擊技能——雪波動。”

話音未落,雪穹指尖輕彈!

“咻——!”

那顆冰藍色的雪彈如同出膛的炮彈,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劃出一道冰冷的軌跡,瞬間跨越數百丈的距離,精準地轟擊在對面一座覆蓋著厚厚冰層的雪峰山腰處!

“轟隆——!!!”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徹群山!堅硬的冰層和下方的巖石如同紙糊般被輕易撕裂、粉碎!巨大的沖擊波裹挾著冰雪碎石沖天而起,形成一個短暫的小型蘑菇云!待到煙塵冰雪散盡,山腰處赫然出現了一個直徑足有數丈、深不見底的恐怖坑洞!整座山峰都仿佛在隱隱震顫!

雪穹收回手,看向身旁目瞪口呆、小嘴張得能塞進一個雪雞蛋的雪曉羽,聲音帶著一絲復雜:“看到了?我們天雪傳人,以掌控冰雪、攻伐凌厲為尊。可你的這個技能……”他指了指依舊在溫柔飄落的雪花,“……似乎,與攻擊無關。”

雪穹心中充滿了疑惑。他決定親自感知一下這雪花的本質。他閉上眼,放開自身元力的感應,仔細捕捉著融入這片奇異雪幕中的氣息。

就在他的元力觸碰到那漫天飄落的、蘊含著雪曉羽意志的雪花時,雪穹猛地睜開眼!他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精純、溫和、帶著勃勃生機的奇異能量,如同涓涓暖流,透過那飄落的雪花,悄無聲息地、源源不斷地融入了他自身的元力循環之中!

這股能量是如此純粹而易于吸收,仿佛專門為補充元力而存在!僅僅幾個呼吸間,雪穹就震驚地發現,自己剛才為了壓制雪曉羽體內紅蓮圣火、又施展雪波動所消耗的元力,竟然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恢復!幾乎是眨眼功夫,消耗的元力就補充了三分之一!并且還在持續、穩定地回升!

照這個速度……三倍恢復!這雪花籠罩的范圍和持續時間,竟然能讓他元力恢復速度提升三倍?!

“這……”

雪穹徹底愣住了,饒是他見多識廣,此刻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荒謬和難以置信。他看向雪曉羽,聲音帶著一種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干澀,

“……竟然是個輔助技能?!”

這結論如同驚雷,在師徒二人心中同時炸響。

雪曉羽臉上的興奮和期待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失落和沮喪。輔助?恢復元力?這和他想象中的威風凜凜、開山裂石的強大攻擊技能差了十萬八千里!他夢想著像師父那樣揮手間雪峰崩裂,像夢中那樣強大無匹……結果,卻只是個幫別人回氣的“奶媽”?

“只是個……輔助技能嗎?”

雪曉羽的聲音低了下去,小腦袋也耷拉下來,眼圈微微發紅。巨大的心理落差讓他感覺無比委屈。他以為自己的第一個技能會是一個驚天動地的大殺器,結果……只是一個幫人回藍的?

看著徒弟瞬間黯淡下去的眼神,那毫不掩飾的失望如同針一樣刺在雪穹心上。他明白這份落差對一個憧憬力量的孩子意味著什么。他蹲下身,盡量讓聲音顯得溫和一些:

“莫要沮喪。技能無分高下,運用存乎一心。輔助之力,有時比單純的破壞更為珍貴。它能守護同伴,扭轉戰局。”

看到雪曉羽還是提不起精神,他拍了拍雪曉羽的肩膀,承諾道,

“明日,為師教你幾招真正的攻擊技法,可好?”

雪曉羽吸了吸鼻子,雖然心里還是悶悶的,但師父的承諾和溫和的態度讓他稍微好受了一點。他悶悶地點了點頭,低聲道:

“謝謝師父……”

然后,像只斗敗的小公雞,慢吞吞地、一步三挪地朝著冰屋走去,小小的背影在暮色和飄雪中顯得格外落寞。

直到雪曉羽的身影消失在冰屋門后,雪穹才緩緩直起身。他臉上的溫和瞬間褪去,面具下的神情變得無比復雜,甚至……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預料到的、沉重的陰郁。

他緩緩抬起右手。掌心之中,元力無聲流轉、凝聚。

一片晶瑩剔透、完美無瑕的雪花在他掌心上方緩緩旋轉、成型。

但這并非普通的雪花。

它擁有八片精致絕倫、如同最完美冰晶雕琢而成的花瓣。每一片花瓣都散發著純凈至極的冰藍色光芒,內部仿佛有星河流轉,蘊含著難以言喻的玄奧與浩瀚潛力。一股精純、古老、仿佛源自冰雪本源的至高氣息,從這枚小小的八瓣雪花中彌漫開來。

這正是雪曉羽覺醒天雪訣時,其本源天賦最直觀的顯化——八瓣天雪!

雪穹死死地盯著掌心這枚緩緩旋轉、象征著無上天賦的八瓣雪花,如同凝視著一個驚世駭俗的奇跡,又像是在凝視著一個沉重無比的宿命。面具遮擋了他的面容,卻擋不住那雙深邃眼眸中翻涌的劇烈風暴——震驚、欣慰、憂慮……最終,盡數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悲傷。

冰冷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卻遠不及心頭的寒意。

他想起了自己的師父。那位同樣驚才絕艷、以一己之力撐起天雪宗脊梁的存在。師父覺醒時,顯化的是震動宗門的七瓣天雪。那是百年、甚至千年難遇的天賦!七瓣天雪,鋒芒畢露,攻伐無雙。他是天雪宗有史以來最強大的攻擊型天才,也是所有弟子仰望的巔峰。

可最終呢?

雪穹的指尖微微顫抖,幾乎要握不住那枚虛幻的八瓣雪花。記憶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刺入心底最深的傷疤。

為了追尋秩序之神異變的真相,為了尋找破解那吞噬生機的“秩序之界”的方法,為了那渺茫的、拯救萬籟生靈的希望……師父毅然決然地放棄了宗門的安穩與榮耀,孤身一人,手持七瓣天雪所化的神劍,踏入了那片連神明都背棄的、充滿未知與絕望的秩序之界深處!

臨行前,師父將象征宗主之位的天雪神石和懵懂的他托付給師弟雪獨。師父的眼神,平靜中帶著決絕,如同寒仞山萬載不化的堅冰。

“穹兒,守護好宗門,守護好……希望。若我未歸……不必尋我。”

這一去,便是石沉大海,再無音訊。十年?二十年?歲月在寒仞山的冰雪中模糊了界限,只有那份沉重的等待和無望的思念,如同附骨之疽,日夜啃噬著雪穹的心。

七瓣天雪,絕世鋒芒,最終卻連一絲漣漪都未能從那片死寂的秩序之界中傳回。

而現在……

雪穹的目光重新落回掌心那枚比師父當年更加璀璨、更加完美的八瓣雪花上。八瓣……超越了七瓣的存在!這是何等逆天的天賦!若按常理,這八瓣天雪所孕育的,本該是比師父當年更加凌厲、更加霸絕天下的恐怖殺伐之力!足以震動整個塵世,甚至光耀天舟與黑暗隆天!

可偏偏……覺醒的卻是一個毫無攻擊性的輔助技能。

一絲難以言喻的、帶著慶幸的復雜情緒,悄然壓過了最初的震驚和徒弟失望帶來的陰郁。

“幸好……幸好不是攻擊……”*這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從雪穹心底冒出。

八瓣天賦若走殺伐之路,其光芒必將耀眼到無法遮掩!其力量必將強大到引來無數覬覦與災禍!更重要的是……那份力量所承載的、如同宿命般的沉重責任與犧牲……雪穹幾乎不敢深想。師父的七瓣已是如此結局,那這更勝一籌的八瓣……其宿命又將指向何方?是否也會如流星般,為了那虛無縹緲的希望,燃盡自己,最終消失在無盡的黑暗里?

雪曉羽只是個孩子,一個由紅蓮托付、需要他守護的孩子。雪穹寧愿他平凡一些,安全一些,哪怕……只能做一個在后方為同伴恢復元力的輔助。至少,他能活著。至少,他不必像師父那樣,背負著整個世界的絕望,走向那有去無回的絕路。

這份慶幸,像是一劑止痛的麻藥,暫時緩解了看到八瓣雪花帶來的巨大震撼和隨之而來的恐懼。然而,當慶幸的漣漪散去,更深沉、更尖銳的痛苦便如同冰層下的暗流,洶涌地淹沒了雪穹。

師父那決然離去的背影,那平靜下掩藏著無盡牽掛的眼神,那柄由七瓣天雪所化、最終消失在秩序之界混沌黑暗中的神劍寒光……一幕幕,無比清晰地在他眼前閃回。

“師父……”

一聲壓抑了無數歲月的、帶著哽咽的呼喚,艱難地從雪穹的喉間擠出。他緊緊地攥著拳頭,掌心那枚虛幻的八瓣雪花因他元力的劇烈波動而明滅不定。冰冷的淚水,再也無法抑制,無聲地從面具的邊緣滑落,滴落在腳下冰冷的雪地上,瞬間凝結成冰。

他抬起頭,望向秩序之界那永遠被陰霾籠罩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無盡的空間,充滿了刻骨銘心的思念與無望的哀傷。

“您……真的……不會回來了嗎?”

寒仞山的夜風嗚咽著,卷起地上新落的雪花,將那聲低語和滾燙的淚痕,一同埋葬在永恒的冰雪之下。只有那枚懸浮在掌心、緩緩旋轉的八瓣雪花,散發著幽幽的藍光,如同一個沉默的見證者,映照著一段塵封的犧牲,和一個剛剛開始卻已布滿陰霾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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