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蘇昭推開守靈事務所的木門。

門軸發出的吱呀聲驚飛了檐下的麻雀，她彎腰撿起被晨露打濕的報紙。

“蘇姐姐！“

清脆的呼喚裹著花香撞進耳朵。

蘇昭抬頭，玻璃門上倒映著個扎馬尾的姑娘，發梢沾著晨露，懷里的雛菊被抱得歪歪扭扭，花瓣上還凝著水珠。

“給你的。“

林小滿把花往門縫里一塞，指尖碰到蘇昭手背時像被燙到似的縮回，馬尾辮在腦后晃出個小弧度。

“昨晚看你從舊樓出來時臉色發白，雛菊能讓人心情變好。“

蘇昭垂眼盯著懷里的花束。

花瓣上的水珠順著指縫往下淌，涼意滲進掌心，這是她近三年來第一次收到除驅邪報酬外的禮物。

“謝......“

“對了！“

林小滿折返手搭著門框，身體幾乎貼著大門。

“最近小區里總丟貓，張奶奶的橘貓、李叔的布偶都不見了。我聽收廢品的王伯說，他半夜看見樓角有團白影子。“

她突然壓低聲音，眼睛亮得像星星。

“蘇姐姐，你是不是......會抓鬼呀？“

蘇昭喉間后一個謝字被截斷。

她看向林小滿睫毛上沾的晨露，那點濕潤讓她想起十二歲那年。

暴雨天里她蹲在巷口哭，路過的小女孩往她手里塞了顆水果糖，開口卻是：我媽媽說不讓我和怪胎玩...

“不會。舊物回收店不做這種生意。“

林小滿的嘴角垮了一瞬，卻又立刻揚起笑：“那我明天帶桂花糕來！張嬸新做的，可甜了！“

話音未落人已跑遠，帆布鞋在青石板上踏出輕快的響。

發梢沾的晨露被風卷著，落進蘇昭腳邊的水洼。

門內的陽光漸漸漫過門檻。

蘇昭把雛菊插進窗臺上的陶瓶，瓶身的釉色和奶奶遺像框的紅漆褪成同一種舊色。

她轉身走向里屋的檀木柜，指尖拂過柜頂積的薄灰，那是奶奶最寶貝的《凈靈錄》，用藍布裹著，壓在最底層。

布包打開時揚起細小的塵粒，在光柱里跳著舞。

蘇昭翻開泛黃的書頁，字跡是奶奶蒼勁的小楷，突然一頁紙飄落在地。

她彎腰撿起，見那是張比書頁更舊的紙條，邊緣被蟲蛀出幾個小圓洞，上面的字卻清晰：功德者，善之積也，亦可斬惡。

指腹輕輕蹭過墨跡，蘇昭想起昨晚驅邪時掌心的暖光。

奶奶總說驅邪易，渡心難，原來不是迷信。

系統界面突然在眼前展開。

【當前驅邪功德值：100】的字樣泛著淡金。

下方還有行小字：【首次驅邪完成，解鎖每日抽獎（低階道具池）】。

她屏住呼吸，按照昨夜系統提示的方式集中精神。

界面中央的轉盤開始轉動，銅鈴般的輕響里，指針停在鎮魂鈴上。

掌心里突然多了枚拇指大小的銀鈴，表面刻著細密的云紋，輕輕一晃，聲音像春夜的雨落在青瓦上。

系統提示音隨之響起。

【獲得低階道具鎮魂鈴，可壓制三階以下靈體十分鐘，每日限用一次】。

蘇昭把鎮魂鈴攥進手心，溫度透過皮膚滲進血液。

這是她第一次，覺得奶奶留下的舊物不再只是遺物。

那些褪色的玩偶、缺角的茶碗，或許都是藏著未說出口的傳承。

午后的陽光移到窗欞時，蘇昭抱著要捐的舊毛衣出門。

路過幸福里舊樓時，墻面的霉斑在她眼里突然清晰起來，那是昨晚白影消散的地方。

太陽穴突然一跳，畫面像被撕爛的照片重新拼合。

紅裙女子給女兒遞去早餐，風掀起她的裙擺，露出小腿上未消的青紫。

她臨死前最后一眼，是女兒回家時驚慌的神情，心中默喊了聲女兒的名字：林婉兒。

女兒手中的花和早上林小滿送來的那束一模一樣。

蘇昭腳步頓在樓前。

她摸出兜里的野花，是路過綠化帶時順手摘的，花瓣上還沾著泥。

蹲下身把花放在墻根，泥土的腥氣混著花香鉆進鼻腔。

系統提示音緊接著響起。

【完成日行一善：為亡者獻花，當前日行一善值：10/100。驅邪功德+30，當前總功德值：130/1000（一階積善）】。

她愣在原地。

從前驅邪是為了不被反噬，幫人整理遺物是為了混口飯吃，原來連這種順手的事也能積功德？

風掀起她的衣角，舊毛衣在臂彎里蹭著皮膚。

蘇昭望著墻根的野花，突然想起奶奶臨終前的眼睛。

那時她渾身是血地沖進破廟，奶奶的魂魄正被厲鬼撕扯，臉上卻還在笑：“昭昭，別怕，你身上有光。“

現在她知道那光是什么了。

暮色漫進事務所時，蘇昭把守靈事務所的木牌擦得發亮，舊物架上多了個玻璃罐。

里面裝著今天捐毛衣時，福利院小孩塞給她的水果糖，糖紙在夕陽下泛著暖光。

按照系統每日任務要求，完成贈送毛衣和扶老奶奶過馬路后，給她額外漲了20點日行一善值和60點功德值。

鎮魂鈴被她掛在門楣上，風一吹就叮咚作響。

她坐在奶奶的藤椅里翻著《靈界通識》，書頁間突然掉出張紙條，是今天新寫的：明日起，正式接收驅邪委托。

吱呀！

門被推開的聲響驚得她抬頭。

穿灰布衫的老頭站在門口，手里捏著頂舊草帽，目光掃過墻上的驅邪符，最后落在她手邊的《靈界通識》上。

“小姑娘，“他聲音像砂紙擦過陶片，“我家老宅鬧鬼，能請你去看看嗎？“

蘇昭望著他鬢角的白發，想起今早林小滿說的丟貓，白影墜樓前的雛菊和系統界面板里逐漸增長的功德值。

她伸手把《靈界通識》往懷里攏了攏，指腹觸到書頁間夾著的水果糖紙。

朗聲道：“可以。“

老頭走進來，目光落在舊物架上的玩偶上，伸手要碰。

蘇昭剛要開口，他的指尖卻在離玩偶三寸處頓住，像是被什么無形的屏障擋住。

“好東西。“

他笑了笑，手收回來時，袖管里滑出半截泛黃的紙角，隱約能看見暗蝕會三個字。

蘇昭的瞳孔微微收縮。

她盯著那紙角，鎮魂鈴在門楣上又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