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在樓廊中前后穿梭，把酒菜佳肴送到各個房間。

外面喧囂的聲音忽近忽遠，蘇芷撫琴的手突然止住，眉宇間展露出困惑。

“官人真會說笑，奴家賣藝不賣身，我為官人再彈奏一曲《寒鴉戲水》，如何？”

“此曲模仿群鴉，在枯枝間追逐嬉戲，慢拍漸催，似暮色中歸巢的黑鴉，隱入天際。”

蘇芷流暢地撥動琴弦，彈起下一首曲子。

趙峰環繞一圈，走到她的身后，持續用天眼通檢查她的真實面目。

是人，絕非什么幻化為人的狐精，她是絕對正常的普通人。

趙峰一只手按在蘇芷的左肩，撫琴聲驟然停止，蘇芷細膩的手掌，擦過趙峰按下來的五指。

“官人力氣真大，奴家這樣嬌弱的身體，像是樹枝一樣，一碰就要折斷。”

“你脫不脫衣服，不要逼我親自動手，”趙峰說。

“官人又在跟奴家說笑了，奴家只好再換一首曲子，官人請聽……”

嘈嘈切切的琴弦音，好似浪涌一般接連響起，連趙峰都能聽出來，這是大鴻朝最為出名的《春江花月夜》。

琴音中仿佛有什么魔力一樣，他觸碰到蘇芷肩膀的手，居然不受控制抬了起來。

趙峰的目光，始終聚焦在她的腋下，那一根棕黃色的動物毛發，在她潮濕的腋窩里搖擺著。

蘇芷雖然不是狐妖，但她跟狐妖脫不了干系，很大可能是狐妖的熟人。

魔音入腦，穿透趙峰的理智，當蘇芷撫琴的速度，由緩慢漸變到快速，趙峰倒退的腳步也隨之加速。

趙峰意識到，她不止是一個歌伎，而且有著不低的修為。

“好曲，只不過還缺了些韻味。”

丹田內的天地靈炁，在他刻意的調動中，朝著趙峰頭頂匯聚。

同時翻上后腦，滾動起來的，還有趙峰在北塔寺培養出來的佛意。

一尊金佛的幻象，像是屏障那樣顯現出來，阻擋住琴音的操控。

趙峰雙指一點，迸射出一道金色佛光，蘇芷急忙推動琴臺，趙峰的指氣從琴身旁邊猛烈刮擦而過，炸出一片細碎木屑！

拙焰刀錚鳴著抽拔出鞘，趙峰向前墊步一踩，大刀直直朝著古琴劈下！

“等等！我不想打架！”

蘇芷把古琴看得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翹起臀部護在前面，歪著頭，像落入虎口的野兔一樣，閉上眼睛。

拙焰刀的刀尖懸垂著，在她額頭前面停止住。

她睜開左眼，見趙峰沒有殺死她，左掌摸著突突猛跳的心口，香汗淋漓。

“你要怎么樣，我……我都從了你，就是別傷了我的琴。”

“早點照辦，就不至于鬧得這么僵了，把你的外衣脫掉。”

蘇芷順從地褪去外套，她是易于流汗的體質，稍微做點激烈的動作，汗珠就擠出毛孔，貼在白皙的肌膚表面。

那根狐妖的棕黃長毛，在她脫掉外套后，飄忽忽地落到趙峰兩腳間。

他把長毛捏起，上面殘余著少量的妖氣，像是最近才留下來的。

“竇員外來見你那天，在這里撞見一只狐貍，解釋一下吧。”

蘇芷檢查著古琴側面的傷痕，很心疼地抬起頭，說：

“我剛剛彈的曲子，用到了霓裳門的內門秘法《驚鴻嘆》，我想用琴音奪走你的記憶，你竟然用內氣沖垮了音律。”

“實在匪夷所思，凡是進了廂房，想對我動手動腳的，都被我的音律操縱了，你偏偏是一個例外。”

蘇芷確實懂一些古怪法術，但趙峰能看出來，她沒有多強的戰斗力。

前有竇員外在廂房看到狐貍精，后有蘇芷腋下帶著妖氣的長毛，兩件事撞在一起，就不能說是巧合。

趙峰暗暗思索著，逼問道：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蘇芷嘆息道：

“我聽說你是長夜衛的時候，早就該料到你為什么來。”

“你是為竇員外的死而來見我的，他死前受到瘴癘的折磨，很是痛苦。”

“你，去過會稽山沒有？”

大鴻朝有五大山脈，青丘山脈地處西北雍涼，玄京北面，還有更加雄壯的會稽山。

山間同樣有很多靈植寶樹，可供開采的礦產，卻只有青丘山不到三分之一。

“我剛來玄京沒幾天，只聽說過會稽山的大名，沒有親自去過。”

蘇芷先前沒有特別在意，貼近了細細看趙峰，發現他的大刀實在是超脫凡俗，鎏金的絢麗紋飾，搭配一顆紫晶石，底部鑲著金邊。

好厲害的靈武長刀，剛才那一刀若是砍在她身上，重傷癱瘓都算是運氣好了。

趙峰本人，則給她一種不拘小節的冷漠氣質。

和那些庸俗的男人不同，蘇芷從他的眼神中，找不到多少渴求。

英俊的五官，利落束在腦后的黑發，寒潭似的清澈眼眸。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對面前的男人產生了探索欲。

蘇芷想要了解趙峰的生平過往，更主要的是，他既然是長夜衛的緹騎，有沒有成家？

“會稽山的妖邪下山鬧事，并不奇怪，其中一只狐妖，早年在我們霓裳門修行過，和我成了密友。”

“我這位名叫月斟的狐妖好友，惹上了會稽山的黑衣邪修，逃到喜樂坊，想避避風頭，剛好碰上竇員外強闖進來。”

這么說，竇員外當天看到的，是名叫月斟的狐妖，和蘇芷無關。

黑衣邪修。

趙峰琢磨著，這個詞匯聽起來熟悉，而又陌生。

“月斟從喜樂坊離開以后，又去了哪里？”

蘇芷回答道：

“人有仙道，妖也有妖道，月斟修煉的法門，出自靈狐教派。”

“她所修的《玉骨鑒》，可以在銅鏡中寄存狐影，幻化成少女。”

比起青璃隨心所欲的變化，狐妖的變化之術，層次還是低了一階。

“我該去哪里找這個靈狐教派？”

蘇芷揉著胸前那一塊柔軟的肉，急促的心跳仍然沒有緩和下來，盯著趙峰的俊俏的臉以后，反倒跳動得更快了。

“我也不清楚靈狐教派具體在哪，你何不……”

正當蘇芷說到緊要信息的時候，胸口莫名彈跳出一股痛楚。

她長長的慘叫了一聲，便朝著床榻倒下。

趙峰搶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腕，發現蘇芷像是中毒了一樣，脈象忽快忽慢，毫無規律可言。

“公子……你……懂穴道嗎？”

蘇芷用她所剩無幾的力氣，在趙峰腿上翻了個身，展出玉璧似的后背，肩胛骨收攏起來，擠出一條迷人的曲線。

“按照我說的……趕緊……封住我背上的督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