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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詠天寶十三載冬安戎左廂勇士行魚腸劍事》

時間很快又過去了三天,黃忠嗣已經收到了鮮于仲通的命令。

看完后,他陷入了沉思。

段全葛現在投鼠忌器,不敢發起進攻。

而段全葛不動,他又沒太好的機會偷襲。

至于提議讓鮮于仲通直接發起進攻,又不太可能——不是鮮于仲通不敢,而是黃忠嗣不敢。

此時集結的唐軍大概有一萬人左右,其他的還在集結。

雖然人數上處于優勢,但說實在話,他對于這群臨時拼湊起來的草臺班子是真的一點信任都沒。

要知道在山林作戰,南詔人可是不弱的。

之前他能夠把南詔人壓著打,是因為安戎軍右廂這兩百人都是精銳,加上擁有大唐最好工藝的武器裝備。

至于現在臨時拼湊起來的那群唐軍,著甲率不足三成。

至于史書上說的唐朝著甲率六成,那倒也是真的,但那是中央禁軍,跟他們這西南邊軍沒一毛錢關系。

黃忠嗣思考良久,眼中先是掠過一絲猶豫,最終化為一片決然。

他立刻喊來幾位兄弟,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

眾人聽完,皆是沉默。

臨時搭建的軍帳內空氣仿佛凝固了。

不久后,黃峒率先打破沉寂,聲音帶著一絲不忍:“二哥,此計……是否太過……”他欲言又止。

“老四!”黃忠嗣果斷開口打斷,“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戰爭,戰爭沒有不死人的!若此計成功,收益將是巨大的,足以扭轉局面,甚至提前結束這場戰事!”

黃峒臉上泛起苦笑,低聲道:“道理……我懂。但,唉……”

他最終還是沒能說完,只是沉重地嘆了口氣,將未盡之語咽了回去。

秦琮一直閉著眼,此刻猛地睜開,目光銳利地掃視眾人,隨即沉聲開口:“我贊成老二的計策!有反對的么?”

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其他三人——黃峒、爨弘盛、阿木——依舊沉默。

無人出言反對,也無人明確表示贊同。

其實他們心中都明白,黃忠嗣提出的計策在殘酷的戰場上確實一條好計謀,只是……良心上實在過不去那道坎。

黃忠嗣霍然起身,臉上如同覆上了一層寒霜,冰冷而堅定:“既然如此,那就這樣決定了!”

他立刻開始部署,“老三,你負責南詔方向的斥候。段全葛這邊的具體安排,我來負責。”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兄弟們,聲音低沉:“記住……到時候,給那幾個執行任務的兄弟,多撥些安家費,務必撫恤到位!我黃忠嗣……屆時定會為他們作詩立碑!”

爨弘盛沉默著,用力點了點頭,眼神復雜。

黃峒終究還是沒忍住,抬起頭,直視著黃忠嗣,聲音干澀地問:“二哥,若是……若是計不成呢?”

黃忠嗣沒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帳門邊,掀開一角,一股凜冽的寒風瞬間灌入。

他感受著寒風拍打在臉上、灌進領口帶來的絲絲冷意,不由得緊了緊衣領。

片刻后,他才轉過身,迎著兄弟們復雜的目光,語氣平淡得如同在談論天氣:

“計不成?……天命也!”

七日后。

黃忠嗣立在簡陋的軍帳外,目光沉凝地落在眼前兩張攤開的獸皮上。

旁邊的木樁上,另外兩張同樣寫滿字的獸皮被隨意擱著,唯一的不同是那上面沾染著大片深褐色的、已然干涸的血污。

黃忠嗣俯下身,指尖在那字上緩緩劃過,眉頭緊鎖。

他時而拿起帶血的皮子,與蓋印的仔細比對,時而側首凝神。

如此反復良久,確定沒有問題后,他才直起身,轉向身旁一位身著身形清瘦、年約五旬的男子。

他臉上帶著一絲歉然,抱拳道:“劉先生,辛苦您星夜兼程趕來,實在對不住,看來是……讓您白跑這一趟了。”

那被稱作劉先生的幕僚聞言,并未現出慍色,反而輕輕捋了捋頜下短須,嘴角泛起一絲看透世事的淡然笑意:“黃旅帥言重了。

軍情如火,瞬息萬變,何來‘白跑’一說?既然此間文書已無需老夫效力,那老夫便先行告退了?”

他語調平和,帶著文人特有的從容。

“自然不敢再耽誤先生。”

黃忠嗣放下手中的獸皮,再次鄭重抱拳,“先生且稍待,我即刻安排人護送您回返大營。”

說罷,他揚聲喚來兩名士卒,沉聲吩咐了幾句,目送著劉先生在護衛下,沿著山路匆匆而去,身影漸漸沒入林間薄霧。

直到人影消失不見,黃忠嗣才重又拿起獸皮。

幾天前,他特意修書給已在瀘水對岸安營扎寨的鮮于仲通,詳陳了自己的計劃,并且向他要人。

大帥對此極為重視,二話不說便將自己身邊這位精通南詔文字的心腹幕僚火速派了過來。

然而,當斥候們截獲的“南詔密信”送到他手上時,他卻愣住了。

那獸皮上的文字,哪里是什么南詔文?

分明是方方正正的漢字!

所以原來的計劃用不上了,不過這也算是個好消息。

畢竟漢字他看的懂也會寫,更不容易出錯。

冷冽的寒風卷過密林,響起沙沙沙的聲音。

計劃啟動:代號:魚腸劍

黃忠嗣深吸一口氣,隨后喊來爨弘盛。

他將一份用皮囊包裹的獸皮文書遞到他手中。

爨弘盛面色凝重如鐵,雙手接過,抱拳便轉身欲走。

“等等!”黃忠嗣叫住了他,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肅穆,“老三,我……做了一首詩。幫我帶給前線的兄弟。這詩……”

他頓了頓,“叫《詠天寶十三載冬安戎左廂勇士行魚腸劍事》。”

寒風似乎也屏住了呼吸。

黃忠嗣低沉的聲音傳出:

瀘水凝霜玄冬寒,魚腸霜刃出重巒。

輕身七尺輕,報國九鼎重!

絕壁行孤影,深箐化忠肝。

血凝南詔土,骨作唐軍巒。

功成豈計身名滅,天兵照雪寒。

最后一個字落下,空氣仿佛凝固了。

黃忠嗣猛地雙膝跪地,對著爨弘盛,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發出一聲悶響。

“告訴執行任務的兄弟,”他的聲音從地面傳來,帶著無比的鄭重,“我黃忠嗣承諾的,一定會做到!今日所托,關乎大局……拜托了!”

爨弘盛眼眶瞬間通紅,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

他強壓著翻涌的情緒,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二哥,你放心!話,我一定帶到!這群崽子……死了,怕也沒幾個人記得他們名字。

你能給他們作詩立碑,家里頭咱們兄弟也必當照拂周全,他們……值了!

沒啥可埋怨的,這碗斷頭飯,本就是咱們這身皮囊該吃的!”

說完,他猛地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入寒風,背影如刀削般挺直,卻又帶著難言的沉重。

黃忠嗣目送那身影消失在營帳外,長長呼出一口白氣,仿佛要將胸中塊壘盡數吐出。他緩緩站起身,剛轉回身,便是一怔。

不知何時,秦琮和阿木已如沉默的山巖,靜立在他身后。

秦琮走上前,厚重的手掌沉沉地落在黃忠嗣肩上,聲音帶著理解與無奈:“辛苦你了,老二。”

計策,皆出自黃忠嗣之手,其中煎熬,那份將袍澤親手送入死地的負罪感,秦琮感同身受。

他無法分擔這計策的構思之苦,只能以無言的信任和堅定的執行,默默支撐。

阿木的目光則緊緊鎖在黃忠嗣臉上,素來沉默的臉上寫滿了深切的擔憂,嘴唇動了動,終究沒發出聲音。

黃忠嗣對著兩位兄弟扯出一個略顯疲憊的笑容:“沒事。老四呢?”

秦琮聲音低沉:“帶人去探段全葛的營盤了。挑人的時候……那些兵,好多是他一手帶出來的……看著誰被選中,他心都跟刀剮似的,干脆躲開了,眼不見心不煩。”

黃忠嗣沉默地點點頭,目光轉向阿木:“人,定了?”

阿木會意,立刻轉身走向營地邊緣的陰影處。

片刻后,他帶著一名漢子走了回來。

此人名叫趙九郎,身材瘦小精悍,皮膚是常年風吹日曬的黢黑。

他來到近前,習慣性地便要叉手行禮,卻被黃忠嗣伸手攔住。

黃忠嗣的目光如炬,直視趙九郎眼底:“九郎,怨么?”

趙九郎眼中不見絲毫怯懦或猶豫,只有磐石般的堅毅:“旅帥,怨啥?既然穿了這身皮,吃了這碗糧,這條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他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笑容在黢黑的臉上顯得有些突兀,卻又無比真誠,“旅帥待兄弟們恩重如山,我都記著。

當初進軍營,就想著拿命給家里掙條活路。

如今……嘿,能多掙份厚厚的安家費,還能讓您親自給我們作詩立碑!值大發了!”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好幾個兄弟眼紅想跟我搶這差事,都沒搶上!誰讓咱這張臉,天生就像南詔蠻子呢?”

那帶著自嘲的輕松話語,卻像針一樣刺在黃忠嗣心頭。

他壓下翻涌的酸澀,將另一個裝著密信的皮囊鄭重地遞了過去:“去換衣吧,等會我親自送你上路!”

趙九郎立刻單膝跪地,叉手應喏:“謝旅帥!”聲音干脆利落。隨即起身接過。

秦琮忽然開口:“老二,動手的事,我來。”

連一旁的阿木也緊跟著低聲道:“二哥,我也行。”

黃忠嗣的目光在兩位兄弟臉上緩緩掃過,最終輕輕搖了搖頭,抬手止住了他們的話頭。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更改的決然:

“讓我送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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