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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賭一把?【求推薦票,求月票】

天寶十三載九月十八日

一個月。

僅僅一個月。

劍南道的天空仿佛都被抽干了血色,只剩下征兵令的灰暗與絕望。

正如黃忠嗣所料,長安的旨意如同催命符,鮮于仲通為了自保,徹底撕下了最后一點體面。

十五歲以上,六十歲以下——這個令人齒冷的年齡跨度,像一張巨大的鐵網,將蜀中大地罩得密不透風。

武侯、不良人、兵丁如同嗅到腐肉的鬣狗,踹開每一扇柴門,搜刮每一個角落。

田間地頭,市井街巷,哭嚎與咒罵不絕于耳。

曾經還算有些人氣的村落,如今只剩下婦孺老弱的悲泣。

然而,即便是如此酷烈的手段,掘地三尺,也僅僅湊出了兩萬出頭的人馬。

其中,被強行塞進“安戎軍右廂”這塊牌匾下的,也才堪堪五千余人!

黃忠嗣站在營門口的高臺上,目光冰冷地掃視著這片新劃入他“麾下”的一百人。

心中涌起深深的無奈。

哪里是兵?分明是五千多具行走的枯骨!

老翁佝僂著背,渾濁的眼睛茫然地望著前方,手里拄著的與其說是長矛,不如說是拐杖。

半大的少年,身子骨還沒長開,穿著不合身的破舊號衣,像套在麻袋里的豆芽,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和驚惶。

更多的則是面黃肌瘦、眼神麻木的中年人,他們大多是被強行從地里、作坊里拖來的農夫和匠人,有的甚至帶著傷病的痕跡,走路都顯得虛浮無力。

百余人擠在一起,卻散發不出絲毫銳氣,只有一片絕望的沉寂和壓抑的咳嗽聲。

不過倒也是有好消息,秦琮連日奔波于節度使府,那份赤膽忠心終是打動了鮮于仲通。

他決定南征再啟之時,安戎右廂可為先鋒!

更緊要的是,一應軍資糧秣、肉食甲胄,皆可優先支取!

當秦琮帶回這消息時,黃忠嗣緊繃的面容才略略一松。

這“優先”二字,如同寒夜中的一點薪火,至少保證了他們辛苦練就的兩百健兒,能日日飽食肉羹,筋骨之力不致因匱乏而消磨。

時間,很快又過去了一個月。

十月十五日

劍南道節度使府議事堂。

肅殺的氣氛幾乎凝成了實質。

高大的廳堂內,燭火跳躍不定,映照著鮮于仲通那張因沉重壓力而繃緊的臉。

長安的旨意如同懸頂之劍,而眼前這攤“爛泥”,讓他這位新任總管如坐針氈。

廳內肅立者,皆是劍南道留守部隊的核心將官:鎮夷軍主將馬都尉、安戎軍主將劉都尉、(臨時)

牙內都將柳景福,以及安戎軍右廂都尉秦琮、左廂都尉趙某等數位都尉、校尉。

而黃忠嗣,這位安戎右廂的旅帥,因鮮于仲通的特許,也被喊過來旁聽。

雖覺得奇怪,但他此時則安靜的站在秦琮身后,靜待這場軍事會議的開啟。

鮮于仲通率先開口:“都說下吧,現在各方面進度如何?”

“…稟總管,”鎮夷軍馬都尉的聲音干澀,“末將軍中實到兵員六千四百余,然…十五歲以下稚子、五十歲以上老者,幾占半數。

余者多為新募農夫,筋骨孱弱,未經操練。

糧草輜重按冊撥付七成,甲胄…尚缺兩千余套,勁弩缺口尤大。”

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石塊砸在地上。

安戎軍左廂趙都尉緊接著開口,語氣同樣沉重:“末將所部,安戎左廂,實到兵員總計六千。

情形…與鎮夷軍相仿。弓弩箭矢僅配發半數,戰馬…不足二百匹,多為駑馬。”

至于其他校尉都、都尉匯報結果也是大同小異。

聽完眾人的回報后。

鮮于仲通指節無意識地急促地叩擊著硬木桌案。

篤、篤、篤……

那單調而沉重的聲響,在驟然沉寂下來的議事堂內回蕩,仿佛敲打在每個人的心弦上。

終于,那連續不斷的叩擊聲戛然而止。

只見鮮于仲通手臂猛地一抬,緊接著——

“砰!!!”

一聲巨響!

他那厚實的巴掌帶著積壓已久的暴怒,狠狠拍在面前的桌案上!

力道之大,震得案上筆架上的毛筆都跳了起來,墨汁濺落,連帶著杯盞也嗡嗡作響。

堂下肅立的眾將心頭俱是一凜,頭顱下意識地垂得更低,目光死死釘在自己腳下的方寸之地,仿佛要穿透那青磚。

空氣中彌漫開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

鮮于仲通胸膛劇烈起伏,凌厲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鞭子,狠狠抽過眼前一顆顆低垂的頭顱。

他臉上的肌肉因強壓的怒火而微微抽搐,額角青筋隱隱跳動。

短暫的死寂后,他那壓抑著雷霆的聲音,一字一頓,如同從齒縫里硬生生擠出來一般:

“你們的意思——”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帶著滔天的怒意,“——就是說,這仗,打不了?!”

最后三個字,幾乎是咆哮而出,裹挾著被現實逼入絕境的狂躁和對眼前這群“無能”下屬的極度失望。

堂下,無人應答。

將領們將頭顱埋得更深,有的甚至屏住了呼吸。

寬闊的議事堂內,只剩下燭火燃燒的噼啪聲和壓抑到極點的沉默。

他們不敢看那暴怒的上官,更不敢開口——任何辯解或附和此刻都可能是火上澆油。

然而,在那份令人窒息的沉默深處,卻是一個心照不宣的共識:

是,大帥。以眼下劍南道這點殘破家底,去攻南詔……確實,沒得打。

鮮于仲通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掃過堂下一個個深埋的頭顱。

然而,就在這壓抑的氛圍中,他銳利的視線猛地釘在了秦琮身后黃忠嗣的身上。

與其他將領的鴕鳥姿態截然不同,黃忠嗣微蹙著眉,目光沉凝,竟似在凝神思索著什么!

鮮于仲通心中一動,沉聲點名:“黃旅帥!你有什么想法沒?”

這聲音在落針可聞的大堂中顯得格外突兀。

剎那間,所有低垂的頭顱都猛地抬起,數十道目光齊刷刷射向黃忠嗣。

黃忠嗣身軀微震,顯然對這突如其來的點名毫無準備。

他迅速收斂心神,深吸一口氣,在眾目睽睽之下,沉穩地邁步出列,走到大堂中央,直面鮮于仲通的目光。

他抱拳行禮:“回稟大帥。卑職愚見,若欲一戰……”

他略作停頓,“唯有破釜沉舟一途。”

黃忠嗣繼續道:“將各城新募之卒,與劍南道腹地各州府原有守軍——盡數調換。

傾盡所有,或可勉強拼湊出一支尚堪驅馳之師,集結于前沿,全力一搏!”

“荒謬!”不等鮮于仲通開口,柳景福已按捺不住,厲聲駁斥。

他一步踏前,手指黃忠嗣,臉上滿是驚怒:“黃忠嗣!你可知此策何等兇險?!

新卒未經戰陣,懵懂無知,驟然調去駐守城池關隘?

若南詔探知虛實,發兵偷襲,輕易奪下后方重鎮,斷了糧道,那時我等便是腹背受敵,死無葬身之地!

你擔得起這潑天之責嗎?!”

他聲色俱厲,字字誅心,直指此舉動搖根基的最大隱患。

黃忠嗣被柳景福的厲聲呵斥逼退一步,臉上卻并無慌亂。

他再次抱拳,微微躬身,聲音放低了幾分:“柳中丞所言,鞭辟入里,卑職受教。此策確為險棋,卑職亦知其中利害。”

他話鋒一轉,目光坦然地迎向鮮于仲通,“卑職斗膽進言,不過是盡本分,為大帥及諸公多謀一路。

至于如何決斷……大帥明察秋毫,洞悉全局,自有乾坤獨斷之能。”

他微微一頓,拋出了那個所有人都無法回避的現實,語氣帶著一絲提醒:

“只是……朝廷詔令如火,限期蕩平南詔。若我等裹足不前,屆時朝廷震怒,怪罪下來,我等……恐皆難逃其咎。”

黃忠嗣說完,便不再多言,將那道關乎生死的選擇題,無聲地擺在了鮮于仲通面前。

整個議事堂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柳景福粗重的呼吸聲和黃忠嗣話語的回音在空氣中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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