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吧哥，你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焦點，永遠都有女孩子喜歡。”

路明非低垂著頭，不停用吸管攪動著喝剩下一半的可樂，像個怨婦一樣喋喋不休道：“在那些女孩眼中，你這樣的精英就應該在高檔的餐廳吃牛排喝紅酒，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肯德基這樣廉價的快餐店里。

不過即便他們看到了你在吃肯德基，臉上也不會有任何的嫌棄，因為你就是這么魅力四射，所有人都愛你。”

“你很羨慕這種待遇嗎？”路明宙問。

“誰會不喜歡這種萬眾青睞的感覺？”路明非反問。

“可是這種青睞就跟肯德基一樣廉價。”

路明宙緊緊地盯著弟弟，眼眸里蘊含著如夜一般的深沉：“我并不是說肯德基不好，廉價而美味的快餐誰會討厭，但是你能吃一輩子嗎？

這種食品終究只能給你帶來短期的愉悅，你真正需要的，是一碗符合你心意的，來陪伴你一生的家常飯菜。

我說得再直白一點，一萬個素未謀面的女孩的傾慕，能比得上一個你所愛著的女孩的微笑嗎？

愛這種東西，從來就不用關心數量，彼此相愛的伴侶，能找到一個便是百年修來的緣分。”

長篇大論結束的路明宙喝了一口可樂，旋即皺起了眉：“靠，這玩意兒怎么越喝越口渴！”

路明非抬起頭看向哥哥，眼神交錯了幾秒，隨后就都笑了起來。

放下可樂杯，路明宙沉聲繼續說道：“還有，弟弟，你要記住越是廉價的愛，坍塌起來就越是迅速。

我現在確實是人見人愛，但你信不信，等到哪天我的身上沾了污垢，那些口口聲聲說愛我的人，立馬就會變換嘴臉，用比當初愛我時更加熱烈的情緒來嘲諷我，甚至詆毀我。”

“不……不至于吧？”路明非眼神有些震驚。

“人性就是如此，你可以選擇溫柔地對待所有人，但不要指望別人也能投桃報李。”

好了，假大空的話到此結束，說說你今天到底發生了什么，像個被拋棄的黃臉婆一樣，對自己的親哥怨念這么深重。”

路明宙雙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著弟弟。

“哪……哪有？！”路明非還想要狡辯，可閃躲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他內心的慌張。

路明宙冷哼：“咱倆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想騙你哥我，你小子還差點道行！”

路明非在親哥那堪比柯南的銳利目光逼視下，最終還是選擇了舉手投降：“好吧，我全部交代！其實是我們班的那個陳雯雯，周末想請文學社的成員吃飯，她知道我是你弟弟，所以順便問我能不能讓你也一起去。”

“陳雯雯？”路明宙挑了挑眉，“那個你從高一一直暗戀到現在的文藝女青年？”

“你怎么知道我暗戀她！”路明非倒吸一口涼氣，“我沒有對任何人講過這件事！”

路明宙嘴角一頓抽搐：“這事兒整個學校都知道，你不會一直被蒙在鼓里吧？”

“那班主任怎么從來不找我，她不是抓早戀抓得最嚴嗎？”路明非低頭一陣嘟囔，覺得自己好似那個蝙蝠俠的宿敵。

路明宙幽幽地說：“大概她根本不覺得你能追到陳雯雯吧。”

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

路明非表情扭曲地捂住左胸，心臟像是死一般地在痛。

這下真相大了個白。

陳雯雯請客吃飯，無緣無故地讓路明非把自家的男神大哥也請過來，目的明顯不純。

而路明非暗戀陳雯雯多年，察覺到女神極有可能喜歡上了自己大哥，心態爆炸之后直接化身怨婦。

路明宙雖然從來沒見過這個陳雯雯，但僅僅從弟弟的只言片語里，就分析出這是一個綠茶婊。

大多數情況下他都是一個有話直說的人，但對著弟弟說他的女神是綠茶婊，路明宙擔心這樣會不會有些太傷他了。

思索片刻，他掏出一張銀行卡：“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那句話嗎，喜歡誰就去大膽地去追，不要怕丟臉，人不要臉才能天下無敵。

如果你一直這樣暗戀下去，愛得再深再癡情，也永遠都不會得到任何結果。

聽哥的，置辦一身好看的行頭，再把自己打理得撐頭一點，年輕就是你最大的資本，明明是七八點鐘的太陽，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和行將就木的老頭兒一樣呢？”

“知道了。”路明非接過銀行卡，又弱弱地問了一句：“那明天晚上的聚餐你還來嗎？”

路明宙想起自己身上的詭異變化，搖了搖頭說：“看情況吧，這幾天遇到點小麻煩，或許咱們要過陣子才能見面了。

對了，那個肯德基套餐我點了兩份，把打包好的那份帶回去給路鳴澤……走了，回頭見！”

“知道了哥，再見。”路明非望著哥哥的背影，突然覺得他最后那句話有些似曾相識。

沉默了幾秒，他在塵封許久的回憶中找到了答案。

記得是自己初三的時候，班上的一個同學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沖到他面前嘲笑他爹媽一直在國外不回來，是不是早就離婚各過各的了，他和哥哥已經沒人要了。

雖然他平時在班里的確很慫，但只要涉及到家人，立刻就會變得極其敏感且暴躁。

那個作死的小屁孩觸碰了自己的底線，他也沒有慣著，直接跟他扭打起來。

結果因為下手有點重，那個討厭的小鬼被自己打進了醫院。

因為是他先動的手，加上自己沒受什么傷，所以平日里囂張跋扈的嬸嬸，一到醫院變得比他還慫，一邊罵他一邊按著他的頭讓他道歉。

他很委屈，因為明明是對方的錯，但為什么道歉的卻是自己？

可沒有辦法，他的爸媽已經很久沒回過國了，叔叔嬸嬸是自己唯一的監護人，他們的話就是天條，自己根本不敢違背。

在嬸嬸的逼迫之下，他給那個同學道了歉，還答應要幫那人做一個星期的值日。

事情到這里原本告一段落，但是上完晚自習回家的大哥，發現家里的氣氛很是詭異。

嬸嬸在廚房洗碗，嘴里憤憤不平地念叨著“賠錢貨”、“惹事精”。

叔叔坐在餐桌旁，表情窩囊地一口一口喝著悶酒。

大哥來到正在看電視的堂弟路鳴澤面前，詢問家里究竟發生了什么。

“路明非在學校打架，把別人都打進醫院了，賠了好多錢才擺平。”路鳴澤語氣不耐煩地嚷嚷道，仿佛賠出去的錢都是從他口袋里掏的。

大哥又來到廚房，向嬸嬸詢問問：“路明非平時在家里說話都不敢大聲，為什么會突然打同學？”

“還不是你們那一走了之的爹媽，一年到頭連個電話都不打，在外面誰知道是死是活！”

嬸嬸像是被點燃的炮仗，用河東獅般的大嗓門叫罵：“路明非他同學就說了句你爸媽在外面是不是都離婚了、不要你了，這小子就把同學給揍了，害得我又是賠錢又是道歉，真是臉都丟光了！”

“就因為這個？”大哥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

“不然呢！”嬸嬸嗓門又大了三分，“老娘辛辛苦苦供你們兄弟倆吃穿，沒落一句好，還得給你們擦屁股，是老娘上輩子欠你們爹媽的嗎！”

嬸嬸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一陣叮里咣啷的巨響。

他悄悄打開房門，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驚訝地發現大哥將灶臺上的鍋碗瓢盆全給掀翻了，接著又勢不可擋地砸碎了家里的每一塊玻璃。

平時一直和和氣氣的大哥簡直變了個模樣，他沖著尖酸刻薄的嬸嬸怒吼，但眼神又是那么絕望，像是一頭被逼到角落的受傷的獅子。

叔叔跑過來想要拽他，卻被大哥一把推得踉蹌而出。

嬸嬸掏出手機，尖叫著說要報警。

而大哥則是抄起案板上的菜刀，癲狂地撲向已經嚇傻了的路鳴澤。

警察很快就來了，但大哥并沒有罷休。

他用被碎玻璃割得鮮血淋漓的右手，控制住驚恐萬狀的路鳴澤，把刀架在了那小子的脖子上，沖著所有人大吼：“放我和弟弟離開，老子不想再給你們當真人秀男主角了！”

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也都非常驚訝，根本不理解大哥在說什么。

只有叔叔嬸嬸流著淚跪在了地上，求他不要傷害堂弟，要殺就殺他們好了。

大哥雙眼通紅，像是一只走投無路的困獸，握著菜刀的手越來越緊。

但大哥終究沒有狠下那個心。

過了幾秒，大哥頹然地松開了菜刀，也松開了掐住路鳴澤的手。

警察們一擁而上，將大哥狠狠地按倒在了地板。

這時大哥扭過頭來看著房間里的他，肩膀動了動，仿佛是想擺擺手讓他回去睡覺，別耽誤了第二天上課。

不過大哥的手腕已經被死死鎖在了身后，那些警察很用力，大哥肯定疼得不行。

最終，大哥只能沖自己擠出一個比哭還悲傷的笑臉，輕聲說：“對不起，明非，咱們可能得過陣子才能再見面了。”

這件事發生后，大哥被送進精神病院關了足足兩個月。

現在熟悉的話語再次響起，這讓路明非感到非常不安。

難道，大哥又發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