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縣城賣參
- 重生1980從潛水趕海到萬漁場
- 亦然尋意
- 2727字
- 2025-06-16 12:00:00
晨光刺破薄霧,露珠在王大海打補丁的褲腳上洇開深痕。肩上的帆布麻袋不沉,卻像墜著王大海那顆怦怦跳的心。
口袋上有些三道死結(jié)勒緊,里頭硬物碰撞出悶響——一斤二兩暗金色的海參干貨,浸透了一家人三天三夜的血汗:灶膛邊秀蘭被火烤紅的臉,爹瘸著腿編竹匾時額角的汗珠,還有鬼爪灘暗流里,他多次憋氣下潛,指尖觸到滑膩參體時炸開的狂喜與窒息感。
王大海背著口袋就這么輕快的走過村口老槐樹下,這里的煙味混著宿醉的酸氣。
張麻子乜斜著眼,斜倚著樹干,鞋跟碾著濕泥,看到了王大海直接陰陽怪氣的喊道:“喲,牌桌不摸改摸海貨了?“他吐掉煙蒂,火星濺在王大海褲腳補丁上,:“看到你幾天不下水,懶筋又生根了?”
王大海直接無視了他,沒回頭,只把麻袋往身后狠狠一拽。他徑直走過,仿佛他們不存在。重生這五天,這些閑言碎語早聽麻了。
看著無視自己的王大海,張麻子眼中戾氣一閃,煙頭狠狠摔在泥里!重新叼上一根,皮笑肉不笑地攔死去路,頭一偏。李狗剩和錢多多一左一右,堵成鐵三角。
“喲,大海兄弟,幾天不見人影,回來就捂?zhèn)€寶貝疙瘩?讓兄弟開開眼!”張麻子猛吸一口香煙,對著大海吐了出來“喲,這麻袋捂得這么嚴(yán)實,鬼爪灘撈著寶了?”
話音未落,麻袋已經(jīng)被身后的李狗剩猛地一拽!那力道帶著賭徒搶錢的狠勁,麻繩勒得他肩胛骨生疼。他瞳孔驟縮,前世在碼頭跟人拼活時練出的反射動作瞬間啟動——擰身、錯步、扣腕,左手如鐵鉗般卡住李狗剩手腕反向猛折!
“咔嚓!”
骨裂聲混著殺豬般的慘叫撕裂晨霧。李狗剩抱著軟垂的手腕在泥地里打滾。
“吵死了!手賤,就得廢。”王大海一腳踩在來回滾動李狗剩的身上,李狗剩瞬間不敢做聲了,只能輕聲的呻吟起來。他聲音淬著冰碴,目光掃過張麻子時,前世管理手下工人的狠戾涌上來,“還有誰想‘掌眼’?”
錢多多下意識后退半步,張麻子腮幫肌肉抽搐,手張麻子眼中兇光一閃,手猛地插向褲兜!王大海不等他掏出兇器,麻袋帶著風(fēng)聲橫掃而出!袋底鐵環(huán)‘呼’地掠過張麻子面門,驚得他狼狽后仰,撞在槐樹上?!皾L。”王大海吐出一個字,麻袋在晨霧里劃出冷光,“再跟上來,下次廢的就不是手了?!?
張麻子腮幫肌肉抽搐,終究沒敢再動,眼睜睜看著王大海背著麻袋撞開他們,身影沒入未散的晨霧里??粗@兩個被嚇破膽的手下,咬了咬牙,扯著錢多多,偷偷的跟了上去。
二十里進城路,泥漿啃噬著布鞋。他走得飛快,泥點子濺上褲腿也渾然不覺。手指每隔半里就鬼使神差探進麻袋,觸到那硬邦邦、帶著鹽霜顆粒的參體,心才落回肚子。心中暗道:“古法炮制……縣城人識貨么?壓成賤價,全家心血就喂了狗!”這念頭毒蛇般噬咬著他。
很快,路變的好走起來,縣城石板路開始硌腳。自行車鈴鐺尖嘯,人人的精神狀態(tài)亢奮著,人群里的確良牌襯衫晃得人眼花,供銷社大喇叭吼著《在希望的田野上》??諝馐敲簾?、油條膩香和廉價香水?dāng)嚦傻墓治丁?
王大海攥緊袋口,像個誤入異域的礁石。街角,各個村的漁民守著撲騰的鲅魚筐,嘶喊“一塊二一斤!”,應(yīng)者寥寥。
看著鮮貨滯銷搖著腦袋要哭了出來,他心頭雪亮:“鮮貨離海就賤!販子倒手賺的也是辛苦錢和爛攤子的損耗。想賺大頭,非得把這海里撈的‘土疙瘩’,變成城里人認的‘金疙瘩’不可!”
剛拐進藥材街,眼角瞥見紅布衫一閃!是張麻子!王大海心頭一緊,暗罵陰魂不散。他猛地扎進旁邊紅糖鋪門口擁擠的人堆,借著買糖人的推搡掩護,矮身鉆進一條窄巷,三拐兩繞,再抬頭時,‘同德堂’的黑底金字匾額已懸在頭頂。
“同德堂”黑底金字的百年老匾懸在頭頂。王大海心中定了定,露出一個漁民難得的利落笑容。直接踏入了堂內(nèi),濃烈藥香混著陳年木頭的沉郁氣息,瞬間將他裹挾。
柜臺后,一個穿藍布衫的學(xué)徒歪靠著,眼皮懶懶一掀:“賣啥?”
“海參干貨?!蓖醮蠛N⑿χ忾_麻袋,將里面的海參輕輕的倒在了桌上。
學(xué)徒探身,眼神隨意的打量著王大海的一身,心中想著又是一個沒見識的漁民,臉色已經(jīng)不好看起來,隨手扒拉了兩下,隨后兩根指頭夾住麻袋里的海參,嘴角撇下:“就這?灰頭土臉,干得也尋常。我們這不收這下等貨色?!?
只見他隨手一撥,那凝聚全家人心血的寶貝便滾落角落,混在一堆皺巴巴的雜貨里。王大海臉色猛的一沉,不過他并沒發(fā)作,和氣生財?shù)牡览硎潜仨氁龅摹?
他知道他的海參干貨水平如何,但是不懂貨的確實也看不明白,他沒生氣,反過來聲音提高了一些:“嗬!百年老店就這眼力?好東西當(dāng)爛菜葉??!?
那學(xué)徒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明顯就動了真火,心中想著一個乞丐般的玩意就開始質(zhì)疑同德堂,如果讓塔自己再外面說,這個學(xué)徒想都不敢想?!胺牌?,快點帶著你的垃圾給我滾出去?!?
啪!”
一聲脆響!學(xué)徒后腦勺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一巴掌!
青磚地上珠簾脆響,一位著褐綢馬褂、襟口金線暗紋流轉(zhuǎn)的山羊胡掌柜,幽靈般現(xiàn)身。他看也不看捂頭懵掉的學(xué)徒,枯瘦的手精準(zhǔn)地從角落拾起那根沾灰的海參。
指腹捻開鹽霜,露出底下琥珀色的參體環(huán)紋。湊近鼻尖,深深一嗅——老掌柜閉目,山羊胡微顫:“松木火的焦香…隱在咸鮮底下…好!”
他枯手閃電般從柜臺下摸出一柄小銀刀!寒光一閃!
“嚓!”?一只海參應(yīng)聲而斷!
切口處,竟透出溫潤的琥珀光澤!更有點點極細的、近乎金色的絲絡(luò),在肌理間若隱若現(xiàn)!
掌柜呼吸一窒!飛快掏出銅柄放大鏡,鏡片后目光如鉤,死死鎖住參刺根部:“松煙沁入肌理,黃暈透骨…體壁環(huán)紋如老樹年輪…十五年!上等刺參!”他猛地抬頭,眼中精光爆射,直刺王大海:“后生!這‘雪落梅枝’的鹽霜裹法,這‘松煙鎖金絡(luò)’的火候…哪學(xué)來的?!”
王大海眼角余光捕捉到門外影壁處張麻子的身影,語速隨之加快:“潮間帶三曝三腌,地窖松木焙足三十六個時辰?!彼匾馔nD了一下,“這是去年在北地貨郎那里學(xué)到的土法子,稱之為‘急脾氣海參’,三天速成?!?
掌柜山羊胡抖動,枯手猛地按住柜臺上的紫檀算盤!
珠算聲噼啪炸響,如急雨打芭蕉!算珠驟停!
掌柜抬眼,目光灼灼,仿佛要穿透王大海:“按市面尋常干貨,頂天三塊一兩!”他枯指捻須,話鋒如刀劈浪,“但你這參——品相、年份、火工,三絕!”
他枯瘦的手掌“啪”地拍在柜面,震得海參一跳:
“老夫破例!一兩四塊!一斤二兩,攏共四十八塊!”
四十八塊!
這個數(shù)字像一道驚雷,劈進王大海耳中!爹潰爛的傷腿、秀蘭藏起的空鹽罐、前世賭桌上輸?shù)舻淖詈笠幻X…走馬燈般閃過!血液轟然沖上頭頂!
掌柜的手已伸向抽屜,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斬截:
“不過——得簽個獨家的‘契子’!往后這等品相的貨,只能供我‘同德堂’!你……”
掌柜的話音未落。
只見王大海全身肌肉驟然繃緊!他眼角余光死死釘在門外——
影壁下方,那片破膠鞋的陰影旁,多出了一道更矮小、更鬼祟的影子!是張麻子!
一只握著某種短棍狀物體的手,正從影壁邊緣,緩緩抬起,對準(zhǔn)了藥鋪虛掩的門縫!
王大海臉上的微笑瞬間凍結(jié),化為深海礁石般的冷硬。他猛地轉(zhuǎn)向掌柜,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字: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