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室里的老照片
- 入殮師的死亡拼圖
- 天陽山脈的班婕妤
- 3724字
- 2025-06-21 13:06:15
林疏桐走了幾步,忽然停下腳步。
風從背后吹來,帶著一絲異樣的涼意。
她下意識回頭,只看到漆黑一片的三院樓,窗子里透不出半點光。
剛才那一瞬……真的有人在看她嗎?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不適,繞進了后巷。
鐵門“吱呀”一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她推門而入,夜風吹得院角的銀杏葉沙沙作響,路燈在她腳邊投下細長的影子,像條隨時會纏住腳踝的蛇。
她摸了摸口袋里那張排班表復印件,紙張邊緣已經(jīng)被汗水洇得發(fā)皺。
原本說好陪她一起查真相的鄭昊,此刻卻躲在檔案室里——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寫下的那個字條還在她褲袋里,硌得大腿生疼。
就在這時,“吱呀”一聲,安寧堂的玻璃門被人從里推開。
林疏桐推開通往安寧堂后巷的鐵門時,后頸的汗毛還豎著。
夜風吹得院角的銀杏葉沙沙作響,路燈在她腳邊投下細長的影子,像條隨時會纏住腳踝的蛇。
她摸了摸口袋里那張排班表復印件,紙張邊緣被汗水洇得發(fā)皺。
鄭昊的紙條還在另一個口袋里,硌得大腿生疼——他明明說要幫忙,怎么會是躲在檔案室里的人?
“吱呀”一聲,安寧堂的玻璃門被人從里推開。
周硯之的身影裹著暖黃的光擠出來,手里還端著個保溫桶。
他額前的碎發(fā)翹著,警服第二顆紐扣沒扣,露出點鎖骨:“我聞著粥要溢了才出來,你……”話尾突然頓住,因為他看見林疏桐眼下的青影,還有攥著鑰匙串的手背泛白。
“先進去。”林疏桐繞過他往屋里走,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面上,比平時重了三分。
她能感覺到周硯之的視線黏在自己后背上,像團燒得正旺的火。
可此刻她心里壓著塊冰——剛才在檔案室聽見的“蘇敏”,是母親的名字。
當年母親“意外”墜樓前,也有人說過類似的話嗎?
“小林,把資料箱搬過來。”林疏桐站在工作臺前,聲音里帶著慣常的冷靜,手指卻悄悄勾住腕上的紅繩。
那是母親出事前最后一次給她編的,繩結(jié)里還塞著半顆曬干的百合花瓣。
新助手小林從里間探出頭,馬尾辮上的藍發(fā)帶晃了晃:“桐姐,我把您要的2003年三院排班表掃描件存在電腦了,還有……”她突然噤聲,因為看見周硯之正把保溫桶往桌上放,目光直直鎖著林疏桐。
“先整理名單。”林疏桐扯過椅子坐下,從帆布包里掏出偷拍的排班表照片。
打印紙攤開時,“趙衛(wèi)國”三個字在暖光下泛著冷意。
小林搬來資料箱的動作輕得像貓,發(fā)梢掃過林疏桐手背時,她才驚覺自己指尖冰涼。
“2003年非典期間值班表……”小林推了推黑框眼鏡,鼠標在屏幕上劃出藍色光帶,“這幾個人的名字重復出現(xiàn)。”她指著屏幕上高亮的姓名,“院長張承遠,藥劑科趙啟明——”
“趙啟明是趙衛(wèi)國的哥哥。”林疏桐插話,聲音像淬了冰。
周硯之不知道什么時候湊過來,手肘抵著桌沿:“我查過趙衛(wèi)國的檔案,他十年前從三院退休,現(xiàn)在是仁愛養(yǎng)老院的醫(yī)療顧問。”他的呼吸掃過林疏桐耳后,帶著點薄荷牙膏的味道,“還有這幾個……”他指尖點向屏幕下方,“陳立明現(xiàn)在是市醫(yī)院醫(yī)務(wù)科主任,李芳在區(qū)疾控中心……”
“他們都在。”林疏桐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當年參與掩蓋我媽醫(yī)療事故的人,都還在醫(yī)療系統(tǒng)里。”她突然想起檔案室里那聲冷笑:“讓她也嘗嘗當年蘇敏的滋味……”原來他們從未忘記,原來母親的死,從來不是意外。
手機在桌上震動,周硯之的手比林疏桐快了半拍。
他掃了眼來電顯示,抬頭時眼里燃著小火苗:“隊里來的,我被停職的事解決了。”他把手機塞回口袋,從公文包里掏出個牛皮紙袋,“還有這個,今天早上有人塞在隊里信箱。”
紙袋封口的膠水已經(jīng)泛黃,林疏桐接過時,指尖觸到粗糙的紋路。
照片滑出來的瞬間,她的呼吸停滯了——那是張2003年的醫(yī)院合影,背景里站著王秀蘭、林婉如(母親的同事)、趙啟明,還有個穿白大褂的男人。
他胸前別著枚翡翠胸針,半透明的綠色在照片里泛著幽光。
“這胸針……”林疏桐的聲音在發(fā)顫。
她想起三天前那具老人遺體,指甲縫里摳出的半枚帶血翡翠碎屑。
周硯之湊近看,喉結(jié)動了動:“和你說的碎屑紋路一樣?”
“是同一枚。”林疏桐把照片舉到燈下,翡翠胸針的裂紋在光里清晰可見,“當年我媽出事前,和副院長發(fā)生過爭執(zhí)。”她的指尖輕輕撫過照片里男人的臉,“他是當年的醫(yī)務(wù)科主任,現(xiàn)在……”
“現(xiàn)在是市政協(xié)委員。”周硯之替她說完,聲音沉得像塊鐵。
小林突然抽了口冷氣,鼠標點得飛快:“桐姐,我查了這枚胸針的品牌——2003年只有高定款,全市就賣了十枚。”她抬頭時,鏡片后的眼睛亮得驚人,“其中一枚,登記在張承遠夫人名下。”
林疏桐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
她終于明白,母親指甲縫里的翡翠碎屑,不是偶然。
那是她在爭執(zhí)中扯下的碎片,是二十年來唯一沒被銷毀的證據(jù)。
“如果……”小林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年輕人特有的猶豫,“如果當年的醫(yī)療事故,不是個別醫(yī)生的失誤呢?”她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我剛才查排班表時發(fā)現(xiàn),非典期間三院的麻醉劑領(lǐng)用記錄有七次異常……”
林疏桐抬頭看向她,窗外的月光剛好漫過工作臺。
照片里的翡翠胸針泛著冷光,像只綠色的眼睛,正盯著所有試圖揭開真相的人。
小林推了推眼鏡,手指在鍵盤上停住,聲音比剛才輕了些,但帶著勢如破竹般的銳利:“我對比了非典期間三院麻醉劑的領(lǐng)用單。”她調(diào)出兩個重疊的表格,藍色光帶在鏡片上晃了晃,“正常情況下,急診科每天最多領(lǐng)取兩支丙泊酚。但在2003年4月15號到5月20號,有七次記錄是‘緊急調(diào)配’,每次都是五支起。”她的喉結(jié)動了動,“領(lǐng)用人都是趙啟明,但出庫單上的簽名——”她點出放大的掃描件,“有三次是王秀蘭代簽,兩次是蘇敏。”
林疏桐的后槽牙突然咬得生疼。
蘇敏是她母親的名字,屏幕上的墨跡洇成模糊的一團,像一塊壓在她心口二十年的淤血。
她想起母親出事前那個暴雨夜,自己蹲在醫(yī)院走廊的塑料椅上,聽見值班室傳來摔杯子的脆響:“蘇醫(yī)生,您這樣鬧對誰都沒好處!”“我要舉報!手術(shù)記錄被篡改,麻醉劑量根本不對——”
“桐姐?”小林的聲音像一根針,刺破了她的回憶。
林疏桐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攥著照片的手指在發(fā)抖,翡翠胸針的裂紋硌得掌心生疼。
周硯之不知何時繞到她身后,手掌虛虛地覆在她的肩背上,體溫透過襯衫滲了進來:“麻醉劑過量會怎么樣?”
“如果是靜脈注射……”林疏桐咽下涌到喉嚨的腥甜,“會抑制呼吸中樞。尤其是對有基礎(chǔ)病的患者,可能直接導致呼吸衰竭。”她抬頭看向屏幕,七次異常領(lǐng)用的日期在視網(wǎng)膜上烙成了紅印,“我媽當時是急診科的住院總醫(yī)師,負責核對藥品。如果她發(fā)現(xiàn)領(lǐng)用記錄和實際消耗對不上……”
“他們就有動機讓她永遠閉嘴。”周硯之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警徽,金屬邊緣在虎口壓出了紅痕。
他突然抓起桌上的排班表,紙張被攥出了褶皺:“王秀蘭在信里提過‘307病房的小患者’,說那孩子是唯一清醒著被推進手術(shù)室的。如果當年真有集體篡改記錄……”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那孩子可能是活著的證詞。”
林疏桐的瞳孔猛地收縮。
她想起三天前整理王秀蘭的遺容時,老人右手小指蜷著,指甲縫里卡著半片泛黃的信紙角——那是一封沒寄出的信,開頭就是“致307的小宇”。
她翻出帆布包底層的牛皮紙袋,從王秀蘭遺物里找出的老照片滑了出來:褪色的病床上,穿條紋病號服的小男孩攥著她母親的白大褂衣角,額頭上還貼著退熱貼。
“小宇。”林疏桐對著照片輕聲念出名字,照片背面的鉛筆字已經(jīng)模糊,但“2003年5月18日三院307”幾個字還清晰可見。
她轉(zhuǎn)向小林:“查2003年三院兒科住院記錄,姓名里帶‘宇’的,5月前后入院的。”
小林的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發(fā)梢掃過鎖骨:“有了!”她指著屏幕上的電子檔案,“陸明宇,男,7歲,因肺炎入院,5月15日至6月20日住院。家屬聯(lián)系方式……”她的聲音突然停住,“但留的是護工電話,現(xiàn)在是空號。”
“查當年的護工。”周硯之從口袋里摸出手機,“我讓隊里的技術(shù)科調(diào)取三院2003年的護工備案。”他按了兩下屏幕,抬頭時眼里閃著銳利的光,“十分鐘后給結(jié)果。”
林疏桐已經(jīng)站起身,帆布包甩在肩上的動作帶起了風,吹得桌上的照片嘩嘩作響。
她抓起車鑰匙,金屬齒在掌心刻出了印子:“我去仁愛養(yǎng)老院調(diào)取舊檔案。王秀蘭退休前在那里當護工,可能留了備份。”
周硯之伸手想要阻攔,又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望著她緊繃的下頜線,喉結(jié)動了動:“我和你一起——”
“不行。”林疏桐打斷他,“你剛復職,隊里盯著呢。”她從口袋里摸出一個銀色U盤,塞進他手心,“這里有所有線索的備份。如果我兩小時沒聯(lián)系你……”
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短信提示音像一根細針扎進了耳膜。
林疏桐低頭,屏幕上的陌生號碼刺得眼睛生疼:“別再查了,不然下一個就是你。”
周硯之的呼吸突然變得粗重。
他搶過手機,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我現(xiàn)在就定位這個號碼——”
“沒用的。”林疏桐抽回手機,拇指重重地按在刪除鍵上,“對方用了虛擬號。”她抬頭時,眼底的冷意比停尸房的冰棺還重,“但這說明我們走對了。”
她轉(zhuǎn)身走向門口,鞋跟敲在地面的聲音比來時更清脆。
走到玻璃門前,她突然停住,側(cè)頭看向周硯之:“幫我查陸明宇現(xiàn)在的住址。”她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如果他還活著……”
周硯之握緊手心里的U盤,金屬邊緣硌得生疼。
他望著林疏桐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窗外的銀杏葉被風卷起,撲在玻璃上,像一只掙扎的手。
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技術(shù)科的信息跳了出來:“陸明宇,現(xiàn)住青藤路17號203室,聯(lián)系方式1385678。”
他盯著屏幕,突然想起林疏桐剛才塞U盤時說的話:“如果我出事,把這些交給媒體。”走廊的聲控燈在他頭頂忽明忽暗,照得“安寧堂”的牌匾泛著青灰。
而在城市的另一頭,青藤路17號的窗戶里,一盞燈正緩緩亮起。